院中人的动作明显加大了，慌乱和惊恐使她的喊叫变得尖锐，让两人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词。

日记？裴溯眼睛一亮，十分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线索。

原来真的有日记，古早套路诚不欺我。

“我去看看，你留在这。”他很利落的转身准备下楼，明灭间对上了喻有原不爽的视线。

啊，大小姐这是生气了。

微微一笑，青年诚恳解释道:“你现在的状态数值很低，再说了，莫离姐都说它可能是副本里最高战力，这不是担心出意外么，毕竟是我把你请来的，得负责啊。”

“用不着你解释。”对方不为所动，“你去又是想干什么？少糊弄我。”

裴溯眨眨眼，回复道:“心软了。”

“哈。”一声饱含怀疑的冷笑，“我看是去趁火打劫吧。”

裴溯这人对信任的人向来懒得花功夫在做戏上，此刻被她点破也只是弯了弯唇，留下不赞同的喻有原转身下楼了。

……

“干妈！干妈！！有东西！……有鬼！你出来啊！干妈！”雨幕中一模糊的人影拍打着屋门，那屋主却与她毫不相识一样，依旧将门屋紧紧关闭着，不留丝毫情面。雨势越来越大，院中像是被瀑布浇着似的，与珠串成的帘子几乎隔绝了光源。

宋佳佳已经叫哑了喉咙，但她依旧不甘心，睁着发涩的双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过道中踉踉跄跄穿行，最终停留在另一扇紧闭的房门前，一靠近浓的呛人的药味就扑面而来，她顾不上这么多，重复着拍门的动作叫喊着。

道具已经消耗完了，子材还在闹脾气，如果那东西追上来，她今天绝对会死在这里！

她不停地拍打着门，却没注意到阴暗的角落中几十对眼睛正齐刷刷锁定着她，直到彻底精疲力竭，宋佳佳才顺着门板滑落在地面上，正好与那状似莲蓬的肉瘤对上视线，这一看，心就凉了大半截。

“什么鬼东西……？”女生下意识缩回腿，手掌翻动间召出了弓，她拉弓搭箭，将准心朝向那暗处的怪物，可肉瘤却没再搭理她，密密麻麻的眼珠同时转向院外，宋佳佳警觉地跟着望去，却只能看到棵沉默无声的槐树。

“咻——”

利箭毫不犹豫的飞射出去，直刺中肉瘤的一只眼睛，只听噗嗤一声，它就吃痛的叫了起来，居然是只猫。

那猫立即跃过来挠了她几道，接着弓着身子嗓中低吼声不断，突然，它放低身段，细声细气的对着大雨叫了几声。

“再叫我就挖了你所有的眼珠子！”摸着脸上缓缓留下的猩红液体，宋佳佳几乎要气疯了，原本她今天就够倒霉了，居然还沦落到被畜生欺负，其他怪物他不好说，一只死猫还拿捏不了吗？

那肉瘤不知被那个字刺激，尽管没有了毛皮，此时却像浑身毛发竖立起来似的，连瞳孔都变得窄小细长，看得宋佳佳有些发虚。

什么啊……

后知后觉自己气势矮了些，宋佳佳不由得恼羞成怒，她直接将弓拉满，对准了那猫就预备再补一箭，可等她眯着眼找准头时，却在被雨幕遮盖的黑暗中捕捉到什么，似乎有东西在伺机而动。

“？！”将准头急速调转，噩梦般的面孔穿过雨帘高悬，空洞的眼眶留下的灰浆混着雨水滴落，只露出张静默的脸。

“……”死寂，久久的死寂，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混淆了。

【天…佳佳表情不对劲，这心智值好危险，撑住啊佳佳！】

【被突脸一下子心智值扣猛了吧，哎，这样下去不得被活活吓死】

【那边是不是有人，是npc还是其他玩家啊？】

……

僵持间，身边似乎多出一人，又好像都是人影。

“…不懂了么？麻烦了，看得见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划过，模模糊糊，像是有人在笑，笑声很温柔。“但你这样比白天安静很多，我更喜欢一点。”

收回手，裴溯并到宋佳佳身旁，此时女生已经双眼发空，整个人僵硬地站立着，脚边是不知何时掉落的弓箭。

他刚刚在另一头观察很久了，这一人一鬼都很奇怪地保持着姿势，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等走过来才发现宋佳佳已经被吓傻了，而面前的女鬼却不知为何没有对她发起攻击。

难道说这鬼还是个讲武德的，不喜欢趁人之危？

他深吸一口气，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

果然又是草木灰，转身，后面正是吴瞎子的房间，难不成就是这个原因才让女鬼不能靠近？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雨势骤减，溶溶月色下，外面的东西拖着长发如雕塑般静默，空洞的眼眶让人捉摸不透它是否在盯着自己，裴溯探头望着它的头发，发现竟然像丝绒一般纤细而顺滑。

“发质看着不错啊，应该挺值钱的。”他感慨了句，继续大大方方地观察着对方。

【笑死我了不是，你们很熟吗？】

【教主要不要这么自来熟啊，刚刚对宋佳佳也挺冒昧，不摆明了内涵人家聒噪嘛】

【你们真的不觉得这场面很诡异吗？……】

这一番打量下来还真没发现什么线索，这长发女鬼骨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纤细，被发丝这么一裹，黑条条的和它身后的槐树成精了一样，而它的手脚都被延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长短，不然或许还能凭身量判断出个大概年纪。

正看着，却发现对面二楼的走廊处空无一人，青年笑容一凝，慢悠悠转过身给旁边的女生灌了瓶东西。

【已回复10心智值】

嗯，不多不少刚刚好，这个状态能听得懂话又想不了太多，裴溯十分满意。

没一会，本来神情呆滞的女生瞳孔慢慢开始聚焦，紧接着面上就出现了巨大的惊恐，她似乎是想拉弓放箭，但一抬手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表情肉眼可见的愣住了。

拍了拍她的肩，裴溯噙笑凑近她的耳侧:“是我救了你哦。”

青年微垂着眸，语调既轻缓又漫不经心:“但接下来就要收报酬了，用日记和我交换能让你平安离开这里的道具怎么样？童叟无欺。”

那人呆呆望着他，似乎在考虑划算与否，裴溯挑了挑眉，看来光这么说没什么用啊。

真可惜，那恢复心智值的药剂可花了他三十积分。

他猛地扣住宋佳佳的肩，女生吃痛的倒吸口凉气，接着视野便天旋地转，最终被握着贴近张流着灰浆的鬼面，那本静默的东西在一瞬间像是感应到她的靠近似的，颈肩骨骼嘎吱一响，咧着嘴就撞上了她的额头，电光火石间她们已是脸贴着脸，对方身上深深的腐败气息顺着刺骨的雨水扑向自己，而嵌在枯槁面容上的两个窟窿激得人汗毛直竖，耷拉在上面的眼皮略微抽搐，似乎在笑。

【已扣除30心智值】

熟悉的机械声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宋佳觉得耳边嘈杂极了，眼前有雪花在飞舞，她直播间的粉丝从裴溯最开始诓骗时的愤怒转换为惊恐，他们也被青年这不寻常的举动吓到了。

【……我操，谁懂视角突然切换到鬼脸的感觉，这人要不要这么疯？】

【佳佳就剩10心智值了，这人谁啊？】

【这你们都不知道？最近势头特猛的超一线新人，秦殃秦哥总知道吧？这他弟】

飘渺虚无的世界里，有什么声音在回响。

“把日记给我，好么？”与此同时，她与鬼灭靠的更近了，恍惚间灰色的粘液滑落在自己眼窝。

宋佳佳:“……”

【啊这家伙不会是想来硬的吧？心智值清零可是会爆装备的】

【他是知道女鬼无法靠近瞎子的房间，还是完全不在乎佳佳的死活啊，这届新人道德下限这么低的吗？】

【神经病，我不管我就喜欢这种干脆利落认真刷副本的，粉上了拜拜各位】

雨要停了，雨帘上的水珠变得小而稀疏，鬼影的身躯骤然清晰了，幽幽伫立在院中，在廊外，在近在咫尺的眼前。苍白的女生喉咙中发出不规律的嗬嗬声，接着手上就多了本簿子，裴溯笑眯眯接过。

达到目的后，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身侧的一人一鬼，接着将背包中吴瞎子给的药剂取了出来，先是倾倒了一部分涂抹在自己脸上，才将剩余的胡乱在宋佳佳脸上搓了两把。

【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哥们在这儿洗脸呢？话说给人家道具都不舍得全给完，笑死我了】

一切做完后，他掰过宋佳佳的脸，迫使对方对上自己的视线。

青年笑意不达眼底，于溶溶月色下有种奇异的沉静:“无视她回到你自己的房间，今天晚上都别再出来了，听懂了吗？”

没等对方回答，他就将女生调转了方向，用手一推，宋佳佳就在恍惚中凭着本能行走，目送她离开的裴溯只是淡淡道了句晚安。

转过身，女鬼正僵硬的扭动着畸形的脖子，执着的望着女生离去的方向，像是直勾勾盯着落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