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有人带着钱赎人了。”那人在铃楠耳边说了一句话,自认为声音很小,又拿眼神极其明显地扫了眼裴玦和周柒。
裴珏与周柒听见了那人的话便也明白是裴璟与姜狄来寻他们了。是了,也过这么久了,二人应当也等得心焦了。
寨子的大厅内,一位少年身着白衣,另一位穿着浅蓝色衣衫皆是少年风流,一看便知是哪家的公子。
裴珏与周柒倒是在这寨中多日,换洗后也穿了寻常寨子中的衣物,虽说仍旧能看出来二人气质不凡,但对比起裴璟与姜狄来说还是有些悲戚之感。是以二人缓缓走来时,不少人渐生唏嘘。
“你二人是什么人啊?”铃楠坐在高位上,故作深沉。
“我是他们弟弟。”裴璟将眼神从自家哥哥身上移开,看向坐在上位的铃楠。
“钱我已经带来了,人是否能跟我回去了。”裴璟眼神从在场众人中扫过,神色清冷,仿佛只要有人说一个不字他便会立马冲上前去。
裴珏本是想安静站在一旁当个花瓶摆设的,却眼瞅着这画风越来越不对,他知裴璟性子向来如此,只是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弟弟,哥哥知道我们四人从小相依为命,你见哥哥不回来忧心,但是你放心,哥哥在这里遇见的都是好人,不要紧张。”裴珏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握着裴璟的手,眼里泪花闪烁。
不知情的人便真被他们的兄弟情感动,认为四人因庶出自小相依为命,哥哥如今失踪几天,弟弟担心,甚至脑补了他们如何在充满勾心斗角的家族中小心翼翼。但知情人,如周柒姜狄,只觉进退两难,不知是要配合他们还是待在原地。
铃楠也受不太了了,便说将钱留下便可以走了,至此,这场闹剧才停了。
“我便送到这里了,此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虽只认识不过几天,但我还是很开心,愿你们想查之事能够水落石出。”铃楠将他们送下山,依旧是那条路,晌午有些太阳了,铃楠与他们相对而站,恰好她的那边山挡住了阳光,留下一道横线将她与四人隔开来。
周柒是不舍的,她与铃楠是相处最多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霖城就两大世家,姜狄与她一直是众人追捧的,便也没感受到过几分真心,铃楠是唯一一个将自己刨开给她看的人,便也有了几分情谊。
周柒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铃楠,或许这会是两人最后一面,在这之后,铃楠依旧会担起自己的责任,而周柒,也将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裴珏是没什么的,倒也不是他薄凉,他与铃楠相处甚少,更何况,他自小便与父母分离,早已知道分别是什么滋味,这便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他只想着下一步该要如何,没心思去惆怅。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在这里停留了许久,久到周柒问他下一步该要做什么。
“那富商那边应当已经查不出什么来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便是猜也能才出来此时去查富商的来历必然已经是人去楼空查不出什么了,线索便也断了。
裴珏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想着此时七星伴月草应当前两天到了京城,皇上此时应当快醒了。
“我与裴璟或许要回边关了。”裴珏望着周柒。
周柒也不知怎么说此刻的感觉,大概有些荒谬,刚才与铃楠分别,转眼间又要与裴珏裴璟分道扬镳,一天之内两次分别,着实让人有些不爽,但她也没什么理由去不爽,她知道裴玦此时回边关定是有要紧事,于是她便什么也不说了,就那样看着裴珏。
裴珏也任她看着,但眼神却是不敢与她对视一下,看着坦荡却实则心里早就不知道慌成什么样了,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慌张。
“喂,你们两干什么呢?又不是不见了,我已经与裴璟说好了与他们一道去边关。”姜狄实在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什么?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周柒有些不敢置信,感觉自己好似被背叛了。
姜狄扯了根草在手里把玩,“在你们两上山三天后,裴璟便告知了我此次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要回边关了,但是不久之后会回来,我当时一想,我们不是没去过边关吗,便刚好趁这次出来将以前没见过的都见识了。”
其实不止边关,周柒与姜狄自小便在霖城长大,不曾出过远门,便也没见识过许多风光。
想去吗?周柒大抵是想的,大漠风光,她读了好多却不曾亲眼见过。但是她有她的顾虑于是便道:“你们要何时才回来?还有你们派去迷惑我家人的人被发现了吗?”
“我们到了边关之后不出五日便会回来,至于你家派来找你的人还在追着我们的人,未曾发现。”裴璟知道裴珏刚下山还未了解便先一步说了。
其实周柒是怕若是时间久了,若是老黄发现追的是个假周柒回去禀告之后父亲知道了会担心,他们本便是想出来不过两三个月就回去,那时候他们也已经气消了,但折腾着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她害怕周月笙担心,但也实在想见见塞北风光。
“没事,如果被发现了我们就写封信回去。”姜狄在她耳边瞧瞧说。
周柒闻言终于点头,“那行。”其实她早就动摇。
“行。”裴珏莞尔一笑。
“好了,那咱们便回肴城准备准备就出发吧。”姜狄很兴奋,到底是少年。
几人回到客栈里准备了一番,肴城向来是交通要塞,便也成就了繁华的商业。霖城在肴城以东,尽出才子佳人。而肴城以南便是沅城,那是水乡,再往南便是皇城了,人间富贵地,也是埋骨穴。
边塞是肴城往北走,那里途径城池虽不如肴城霖城繁华,但黄土风沙,却独有一番风采。
正如此时,周柒坐在摊子前,一下子听烙饼的大娘与隔壁馄饨摊的阿婆讲着家长里短,一下子看路过的三两成群的女孩大声说话打闹。
“我以前从没想过女子可以这样。”周柒叹道,她在的环境教导女子要内敛,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说话,不能与男子私下见面。周柒已经是个例外了,在外人面前却也要装出样子来,因她所代表不单单只是她自己,而是整个周氏一族的女子。
“他们生长在大漠,被风灌养着长大,从来都不受什么拘束。”裴珏低低笑了声,喝了一口水,半月过去了,越过这座城就到他们驻扎的地方了。
“的确啊,有谁会喜欢被拘束呢?”
“你喜欢吗?”裴珏拿着杯子端详,他似乎许久没喝过这里的茶了。
周柒顿了一下,缓缓笑开,“若是喜欢,那我为何要逃婚?”
裴珏了然一笑,他看了眼周柒,夸赞道:“你若是男子也该有许多女子会喜欢。”
周柒眉毛一挑,她生得英气作公子装扮也不突兀,此时脸上生出几分邪气像极了哪家的风流公子哥。
“我若是男子,还有你们什么事呢?”她可是听说,裴珏在贵女圈里很受欢迎。
裴珏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把玩着茶杯,笑道:“这世上有一件那样的事给我便好,不求多了。”
“你们两干什么呢?”姜狄抱了塞外独有的烤饼,塞得满嘴都是,一坐下就喝了一大口茶。
裴珏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要走,“没什么,马喂好了吗?我们走吧。”
姜狄刚一坐下便说要走,他咬着饼左看看右看看,试探着问:“二皇子是不是不喜欢我?”
裴璟低头看了一眼他,淡淡道:“若是他喜欢你你就该害怕了。”
裴珏此人往往在外人面前装得风度翩翩的,像是正人君子,可背地里能却根本不是这样。他是皇帝的第二子,是贵妃的第一个孩子,自小便受宠,他对亲近的人很会耍无赖,但是大家愿意都哄着他,他只不过为了皇家体面每次在外人面前装出来一副正经模样。
其实他并不爱打仗,只不过大皇兄是嫡子,虽还未被立为太子,但他们三兄弟都知道以后大皇子裴璜是会坐上皇位的那个,所以不可能让他出来打仗,这些年大雍没出什么将才,安国公守着南疆,他的兵权很难收回,所以北边的兵权就需要握在自家人手里。再一个,裴玦与裴璟的外祖父当年就是在这儿守着这片土地,于是便也算是承前人之志了。
当年裴珏在京城还未及冠便有许多女子芳心暗许,若是他有一个喜欢的,便是怎么着皇帝也会将他绑在京城成亲,不会放他来边城了。皇帝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守,更何况他本就有愧于白氏一族。
裴璟还记得当初自己问过裴珏为什么要将周柒和姜狄留下,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大概是吧,裴珏当年来边疆,其实也不单单只是他自己说的少年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