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有没有兴趣赏脸和我吃顿饭?”在会议室里谈完项目,孟宴臣开口。
他说:“生日那天你在我家吃得不尽兴,就当补偿了。”
我满眼都是签到手的项目,欣然同意了。
他说,那下班燕尾餐馆见。
我们两个实在餐馆门口碰面的。
他垂眸看了看腕表,然后抬眼笑笑:“还挺有默契。”
一起迟到了九分钟。
但不得不说,用餐的过程是很愉快。两个忙碌了一天的人聚在一起,在放着民谣小调的餐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问他,你每年生日都这么过吗。
他说是,都差不多,但今年来的朋友比往年都多了一些。
我点点头,心里有了盘算。
出餐馆的时候迎面走过一个女孩。
她和孟宴臣对视良久。
孟宴臣自然地收回目光。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目光来回打量我俩,最后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我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打量的目光。
我冲孟宴臣歪了歪头:“那……我先走了?”
他没看我,而是对着那个女孩轻轻点头,然后才对我说:“走吧。”
我们抬脚就要离开。
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孟宴臣!”
“你……最近还好吗?”
我转过头,看见了她眸中汹涌的情绪。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那张有些熟悉的脸。
一瞬间,我突然恍然。
那是肖亦骁口中,长得像沁沁的叶子?
我的手背碰了碰孟宴臣垂下的手。
他才转身冲叶子笑,笑意不达眼底:“我一切都好。”
“听说你现在是有百万粉丝的生物科普博主了,恭喜。”
她低头,苦涩地扬起了嘴角,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离开。
我抿了抿唇。
我一年前去找孟宴臣的时候听肖亦骁提过他们之间的事。
我只是感慨,一个听起来那么鲜活顽强的少女,一直努力学习,终于出人头地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
只是她在最美好的年纪迷失了方向,误入歧途,甚至还伤害了那么好的孟宴臣。
我看着孟宴臣毫无波澜的脸,无声叹了口气。
别人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
“谢谢你的这顿饭。”我还是开口打破了这样静得奇怪氛围。
他突然说:“你应该都知道吧,肖亦骁跟你说过。”
我嗯了一声。
他接着说:“我只是觉得,这样初入社会的女孩并不容易,我只是想帮帮她……”
“我告诉过你,你没错。”我说,“都过去了。”
“好。”他轻声答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止住了话头。
我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我跟他说,明天见,然后迈步离开。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很多人会为了眼花缭乱的财权丧失本心。我的手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的一切。
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在大雾四起的世界里走错了方向。
我应该还是最初的那个我,怀揣着最简单的理想,冲着那个目标努力打拼。
这小半年里,我和每个人都还维持着最初的关系。
依彤和男朋友四处周游,最近男方的父母不得不将萧玉韬召回公司操起大业。
依彤来我家,一脸娇羞地告诉我,她打算结婚了。
我了解依彤,表示支持她的决定:“你们毕竟也在一起两三年了,也该结婚了。”
她两眼放光:“那你能给我当伴娘不?”
我还在思考,妈妈便凑过来高兴地说:“只能让我们阿离当伴娘,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击了个掌,我在一旁苦笑。
依彤拉着我的手:“说起来还觉得有点对不住你。”
她犹犹豫豫:“我之前就想跟你说来着,本来萧玉韬是想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的。但我没同意,他就老缠着我,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后来他跟我表白好几次了我就答应了。”
我也抱住她:“这有什么的,你俩现在感情多好,我也算是给我的朋友促成了一桩好姻缘了。”
她在我怀里苦恼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我们家阿离的伴娘呢。”
我笑起来:“我也想知道。”
公司总部发下通知,分公司负责人要在明年一二月份回公司开会,处理报告一系列数据。
我作为flower的元老,自然是要两个月都待在那里的。
我叹了口气,告诉妈妈,这个新年怕是又没什么年味儿了。
妈妈蹙起眉抱怨,怎么我们公司偏偏挑在过年的时候回去。
我说,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正好过完圣诞节长假吧。
十二月底,我将butterflies的数据和项目都汇总好,打算飞去美国公司总部。
flower和butterflies都发展的不错,已经占据了国际金融市场乃至整个商业界举足轻重的地位。
庆幸的是,我之前在美国工作时住的房子还没有新用户入住。
想到以后每年要回这边汇报工作,干脆将这个熟悉的小家买下来了。
二月,接来孟宴臣的电话。
他问我,你家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酒店住。
我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来这边了?”
他说:“我到美国做商业演讲,还要签个项目。”
“你现在在哪里?”我问。
“就在茉林路的公交站上。”他回答,“我有点冷。”
“你一个董事长,都快过年了亲自出来做演讲谈项目?”我不可置信,从床上站起身,套上毛绒绒的外衣,“你等着,这附近没有酒店,我下去接你。”
“别,”他阻止我,“现在外面下着大雪,我过去找你就是了。”
“门牌号,三十二?”他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愣了愣,然后走到窗外:“嗯,你过来吧。到了说一声。”
我靠在窗边,不一会儿,楼下一个身影夹杂着风雪缓步走进楼道。
电话响起,他说:“我到了。”
打开门时,他浑身带着寒气,身上的雪碴子应该在楼下就都干净了。
我发现他漏在帽子外的耳朵冻得发红了。
屋内开着暖气,他呼出口气:“真暖和。”
我指指一旁的沙发:“你先坐着。”
他搬来附近一张小凳子:“我一身雪,别弄湿了沙发。”
一米八的个子坐在那么小的一张凳子上,憋屈的很,我扶额:“那你先坐着,我给你准备点洗漱的东西。”
说着,我翻了翻屋子里新的牙膏牙刷和杯子,找出一次性的毛巾浴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怎么想的,在茉林路找酒店。”这里分明是民巷小街,怎么会有酒店。
他耸耸肩:“我说了我要到莫里街,司机给我送到了茉林路。”
我说:“那你赶紧忙活去,这么晚了赶紧睡觉。”
“感谢赵总收留之恩。”他说。
我满意地点点头,把窗户锁紧,在窗台上铺了两层厚厚的被子。
“委屈一下我们孟董睡窗台咯,晚安。”我一心回到温暖的被窝里,没听见他后面又说了什么。
翌日清晨,我还在半梦半醒中,便嗅到了空气中烤面包的香味。
我猛地起身,吸吸鼻子,又闻到了香味中还夹杂着中国北方面食的独特味道。
我才想起什么,用干哑的声音喊了声:“孟宴臣?”
他从小厨房里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两盘东西。
待我洗漱之后,他才将两碗面和一盘子面包摆到桌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将袖子随意地挽起,举手投足间是和商谈时不同的温润气息。
“吃面还是烤面包?”他抬眸看我。
我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当然是燕城早餐的标配啊。”
我用筷子夹起面条,啧啧称赞。
葱花点缀,虾饺和肉丝配上青菜,卖相相当不错。
底下还卧着个鸡蛋,连汤汁都好喝。
他碗里面条的份量明显连我这里的二分之一都不及。
他拿起一个面包:“我吃这个。”
对此,我评价他:“想不到啊,孟董不愧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居家好男人。”
他颇为受用,又从厨房端来刚热好的牛奶。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他说。
我顾着吃面:“怎么了?反正我是回不去了。”
他说:“你这房子一点年味也没有,我想着……反正也来不及回不去,我们就在这里凑合过个年,你觉着怎么样。”
我放下筷子擦擦嘴,也拿起一个面包啃。没焦,味道刚刚好。
除夕可是我们很重要的传统节日,我也觉得马虎不得。
“你想怎么过?”我问他。
他指指我房子里的摆设:“这些地方都要整改,有空买点喜庆的东西给装饰一下。”
“你陪我去吗?”我随口一问。
他很自然地点点头:“毕竟寄人篱下,我当然要出力。”
“今天有空吗?”他又补了一句。
“我上午不用回公司。”我拿起手机看了看通知。
“行,那等一下就出发。”
我向来听商业圈里的朋友说他做事雷厉风行,如今倒是再一次领教了。
“执行力真强。”我拦住他,“我来洗碗就好了。”
他挑挑眉:“哪有叫房主人干活的道理,你收拾收拾,顺便查一下附近的华人商场。”
“行吧。”我靠在厨房门口,看他把袖子高高挽起,打开水龙头。
我最喜欢的阳光此时洒在他的身上和水池子溅起的水花里。
牛奶的余温还停留在嘴里。
一切似乎都美好得不像话,我想起一个词来。
岁月静好。
收拾好东西,我们出了门,打车来到最近的一家华人商场。
映入眼帘的是五花八门的对联和年画。
他挑了一副最常规的对联,还问我:“行好运,事事顺,这个对联寓意不错吧?”
我扯扯嘴角,勉强点了点头。
吉星高照。
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
这是我妈妈每年最热衷于贴的对联。
他又挑了几个福字墙贴和红地毯放进购物车。
我拿来一本全红的挂历,他又放了回去,换了一个有图案的:“我喜欢这个画着生肖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推过购物车,用夸张的语气恭维道:“孟总眼光好,那就你来挑。”
他一手握上购物车:“哪里,我这是询问你的意见,你继续,随便拿。”
我睨他一眼,然后看见他把那本有生肖的挂历换回全红的。
接下来,我们又拿了些挂饰和摆件,几株冬青和银柳。
窗花、红包,果蔬肉类和零嘴都统统被卷入囊中。
结账的时候,我下意识点开手机微信的付款码,他却早我一步掏出银行卡。
我们都笑起来,然后把买好的大包小包年货装袋回家。
将买来的东西摆在家里,原本还是冷色调的小家顿时变得喜气洋洋。
我拿手机把周围都拍下来发给妈妈和依彤她们。
又是一个有年味的春节啦。
我看着妈妈发来的大拇指表情包,高兴地笑起来。
下午我们离开家各自忙活去了。
这几天早上一起来就是各式早餐摆上桌,晚上我们一起到楼下的小馆子点些家常菜吃。
日子过得很真实,我却总有些恍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