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天越走越暗，今天是个无月之夜，乔楚生莫名想起这种夜晚好像就是书上说的极阴之夜，有人说这是万物蒙暗，鬼门洞开的日子。
想到这里未免觉得好笑，要是月余之前有人和他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举目四下有鬼神，他恐怕要劝那人去看看病，没想到只一个月生活已经翻天覆地，想想自己二十多年前也是，只因为白启礼的一个命令，就过上了从未想过的生活，这些年来他看过的事情，遇到的场面也许是普通人一辈子也看不见也不想见的，那时候的他会想，就算有鬼神，也会惩罚他吧，就算身不由己，却也沾了些不该沾染的血腥。
那时候就算有神佛入梦也是要问他，乔楚生你是否问心无愧？
那时候他想象的鬼神是唐卡里那举着骨碗脚踏尸山血海的神，没想到现在遇到的和他想象的不同，黑白无常也会和他吐槽判官只抓指标，不知道基层苦痛，坑三姑娘也会和他抱怨近日病痛苦多，见多了也会工作压力爆棚，只有那缥缈优美的湘夫人，到从未对自己治理水域有什么说法，只是和他抱怨现在瑶琴换了工作，就像之前没获得肯定的能力一下子获得了释放，天天只求工作进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觅得良人，而且现在瑶琴求的都是考证顺利，她正在思考要不要请魁星吃顿饭聊一聊……
比他想象的要可爱许多，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一声，落下的已经只有细丝一样的花瓣，他知道这花快吐完了，感慨一句下次小白端来东西无论如何凶恶还是吃下去的好，这他不知道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要讲的规矩不明的礼数，说完乔楚生按下了电梯上了楼。
到了家里，乔楚生正想洗漱，就听到厨房里有着咕叽咕叽的声音，他走到厨房一看，就看白天倒了小白那醒酒汤的水池了从下而上的冒着泡，他扁了扁嘴，多少又有点庆幸自己没喝了，没喝吐花瓣，喝了怕是命都要没，他伸手打开龙头想把这恶心的东西冲刷走，手一扭龙头没没有水，只有管道里发出那种干涸的嘶叫声，仿佛水管壁在被紧紧挤压着，他心想也没看微信里业主群通知停水的消息，就感觉灯光疯狂的闪了几下，噗的一声整个屋子都没了灯光，乔楚生挠了挠头，这又停电又停水的，还真是麻烦，他实在喉咙难受的厉害，打开手机点了个灯就去了洗漱间，他刚把水吞到嘴里，就看手机也闪了两下，关了机，他恼怒的拍了拍手机，心想下次怕是要搞个充电宝在家里，万一夜里有急事就麻烦了，不过事已至此乔楚生倒是想得开，就算有事总有路垚顶上，他今天就安心的睡个觉，毕竟现在这情况也是他人力不可违，走到床边他把手机插到了充电器上，心想如今停电也停不了多久，来电自然就冲上了。
乔楚生睡下没多久，只觉得胸口发闷，迷糊中在想是今天那不该喝下去的酒又起了作用，正想起身再咳嗽两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乔楚生惊讶了一下，只听得耳边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睛睁不开，只听得耳边声音越来越大，房间里传来电流短路的轻微爆炸声，他迷糊中想要握紧手却无法握紧，胸口上仿佛压着一个重物，他此时已经没了睡意，他急忙集中精力试图睁开眼睛，本能告诉他，必须睁开，必须马上睁开，那眼皮却不听指挥，只觉得胸口的东西越来越重，他几乎无法喘气，乔楚生都不免咬紧了牙关，他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眼睛上。
眼睛突然睁开了。
乔楚生看到他的胸口蹲着一个东西，似猴非猴，似人非人，那东西佝偻着背踩在他的胸口上，无月的夜里，他只能看到眼前黑漆漆的一团，还有那黑漆漆一团中发光的白色眼睛，那眼睛眼白多眼珠少，发出淡蓝色的光，直直的瞪着自己，乔楚生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想把自己身体往后挪动，却发现身体还是不能动，只是眼睛看到了更下面一点，那东西的脚不是脚，是长长的爪子，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肋骨，长长的指甲钩入他的睡衣，在皮肤上划出了红色的痕迹。
乔楚生无法挪动眼睛，只能和他对视着，那东西低下头一点一点的靠近乔楚生，眼睛越睁越大，脚爪越抓越紧，他低下头，乔楚生闻到它的嘴里散发出了腐肉的味道，微微张开的嘴里的牙齿犹如野兽般尖利，却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人声：
“……你……怎么去的黄泉……”
乔楚生感觉喉咙一松，他知道他能说话了，他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声：
“你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没有回答，只是更加靠近了他一点，它说话之间嘴里紫色的舌头几乎要舔到乔楚生脸上，它又重复了一遍：
“你……告诉我……你从那里进的黄泉……”
乔楚生被熏的几欲作呕，他咬着牙说：
“我他妈没去过什么黄泉！我一好好的人去什么黄泉！”
那东西突然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咽声，那是一种极其尖利的哭声，然后乔楚生感觉身上一松，那东西已经跳了起来，长长的脚爪眼见就要踩上他的头颅，乔楚生急忙翻身跌坐到床下，就看那尖爪已经刺入床铺，直透床底，那东西哭叫着：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乔楚生没有犹豫一个起身就往门口跑去，刚跑几步就看那东西双爪一挥，把床铺整个掀起朝乔楚生丢去，乔楚生急忙侧身躲过，就看那床竟被巨大的力气直接砸到了门上，把整个门封的严严实实，旁边的墙都砸出了皲裂，乔楚生一皱眉急忙回头就看到那东西的手还是人的手，却比一般人大的多，手指极长，现在正咋发泄一样的一边走一边把他的家具扫到地上，嘴里还不停的怒吼：
“你不要骗我！你快告诉我怎么去黄泉！怎么去地府！”
乔楚生没空搭理他，他看了看窗户，他住在18层，显然跳楼是不可能了，但是眼下这小小的房间里他也无处可去，他急忙一个前滚翻把人藏在沙发后，沙发上丢着他的外套，他用手把外套拽了过来，一同拽过了的是他的枪套，他慌忙掏出枪，他不确认这把普通的配枪对这个东西是有用的，但是手上有枪总比没有好，他刚打开保险，就感觉背后一凉，沙发又被这怪物用怪力掀开，他没有时间犹豫，起身瞄准那怪物就开了一枪，那怪物身形一滞，竟然发出了哀嚎，乔楚生见枪有用，正面举着枪慢慢的往后退着，他想起他的浴室过去就是一个天井，天井的另一端正是廊桥，他一边后退一边看到怪物起身就补一枪，只有六发子弹，他精确的计算着开枪拖延的时间，肋骨上刚才被压住的伤隐隐作痛，他咬着牙慢慢的退进浴室，猛的把浴室门关上，那怪物在门外用手拼命的砸着门，只一下门上的玻璃就碎裂，防爆玻璃变成了碎花的形状，他踩在马桶上一脚踹开浴室百叶窗，刚踹开就听到再一个猛击，浴室门彻底碎开，乔楚生完全没犹豫的时间，他看了看对面还有两米的距离，底下是直通一楼的天井，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他咬了咬，猛的纵身一跳，整个人浮在空中，背后那双巨大的手跟着冲了出来要去抓他的衣服，乔楚生闭上眼睛用手护住了头，整个人砸在了对面廊桥上，身体因为惯性冲出去了半米多，而那双黑色的手在窗户那里晃了晃，愤恨的抓住了窗框开始猛力的摇晃着，乔楚生没做停留，瘸着腿往楼下跑了下去。
路垚第二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就看到小白正在沙发上给乔楚生上着药，他探头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说：
“你给我买个早点还和人打架了？”
乔楚生抬起疲惫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别他妈说你的早点了。”
路垚这才注意到乔楚生穿着睡衣一身的伤，小白正拿着一个煮好的鸡蛋给他滚着嘴边的淤青，感慨道：
“断了一根肋骨，其他还好，就是些皮外伤。”
乔楚生没好气的说：
“这皮外伤都快满身都是了，哎呀，你手轻点……”
路垚接过鸡蛋给乔楚生轻轻擦着，嘴里念叨着：
“你这是干嘛了，你去动物园和大象练相扑了啊？”
乔楚生扯着嘴笑了笑，这笑牵动了他嘴边伤口，他又吸了一口凉气说：
“比和大象练相扑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