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李难特地拐了趟超市买了一堆东西。这片居民区到了晚上灯光昏暗,人影也没几个。李难在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穿梭,终于走到一条比较宽阔的小路上。
回家以后要先把东西放好,衣服换掉,打开电视,美好周末的开始。她还新学了一种甜品的做法,准备明天试一试,还要准备神婆的生日礼物,她快织好了一件披肩。
披肩是暗红色的,用的粗毛线,织了些古典的花纹,想来神婆那个年纪的人会喜欢。
这时路灯闪烁一下,滋啦滋啦,几声过后彻底熄灭,世界陷入黑暗,连风声也听不到。李难缓步往前走,后背出了冷汗,今天出门忘带护身符,就真这么倒霉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李难苦笑,她的人生里最不能赌的就是运气。
她心里默念不能怕不能怕,提了一口气在心口,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把手机放进塑料袋,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还是有几盏灯光,李难呼出一口气,心下庆幸,应该是自己太过紧张,哪里来的那么多鬼,路灯年久失修灭掉的概率也很大。
突然,李难看到前面有一个人,黑色的人影,看不出来样子。她疑惑,刚刚没人啊,哪里来的人?李难必须要走过这条街,她刚要装作若无其事往前走去,发现前面的影子离她更近了。
那影子没动过,李难确信。
李难当机立断转身往回跑,刚转身,一道诡异的力量把她拍在地上。她手里的东西飞了出去,手机也不见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想说话,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忽然她一下被提起来,有股力量在她的脖颈收紧,窒息感让她拼命挣扎。那只影子在掐她的脖子,李难抓不住那只鬼手,喉咙里有鲜血的味道。
濒死的感觉太漫长了,李难的勇气和力气渐渐消失。
她脑海里想起两个模糊的人脸,看不清但知道很温柔,然后是没织好的披肩,还有没完结的电视剧。
明天是晴天吗,会下雨吗,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衣服会不会被淋到。
冰箱里的蔬菜和窗台上的吊兰会慢慢枯萎吗,上班前被撞倒的椅子还没扶起来,还有厨房那瓶忘了盖盖子的酱油,还有……
她不想死。
可她快死了,被一只鬼掐死。
大概她会死的很难看,明天被路人发现,最后上新闻头条,只留下一张被打码的新闻照片。
谁会来参加她的葬礼呢?
谁会为她举办葬礼呢?
神婆会来,小董呢,小吕和曼曼也会来吧,还有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张总,她的顶头上司。还有谁,道观里的那个小道士——小豆子,他也会来吗?
那这葬礼就热闹了,她的鬼魂看见也会笑着走的。
冰凉的眼泪流进发根,慢慢变热,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窒息了。
在李难要放弃挣扎的时候,那股力量突然消失,她被摔在地上,死命咳嗽起来。除了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李难爬起来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一道鬼气森森的影子抓住那只鬼手,正是那天天阴魂不散的男鬼。
只听“砰”的一声,男鬼手中抓住的鬼魂炸开。随后灯光亮起,李难耳边传来风声和不远处马路上的躁音,一阵风把她凌乱的发丝吹起来,混合着泪水又沾在脸上。
一瞬间,她被拉回了人间。
她得救了。
新鲜的空气和熟悉的噪音仿佛久旱逢甘霖,她多么渴望的生机伴随着疼痛辛辣的喉咙重新到了。
李难想叫住男鬼,却只能发出嘶哑片段的字词。还没等她恢复,一眨眼,男鬼就不见了。她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关掉手机的手电筒,快步回家。
这一路很顺利,直到跑上三楼,李难彻底松了口气。
李难没心思收拾东西,跑进卧室看自己的脖子,上面赫然一道紫红的爪印,十分可怖。李难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低声暗骂一句,找出护身符贴身放着。她用冰袋轻轻敷着脖子,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过了半响,李难目光盯着面前的电视机,说道:“出来。”声音还没恢复,嘶哑难听。
没有动静,衬得她像个精神病。李难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出来。”这次的声音有了一丝怒气。
一个影子出现在电视剧反光的屏幕里,一身黑衣,居然还带着毛领子,头发全部竖起来,像个人的样子。
李难直勾勾看向他,问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男鬼回道:“残缺的鬼魂,被拿走了精魂精魄,没有意识,只会执行命令。”
谁要杀她?
沉默了半晌,她问道:“是你们的手笔吗?”
男鬼微微蹙眉,冷声否认:“不是。”
李难冷笑起来,一字一句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说道:“那个东西没想杀了我,如果它真的想杀了我,你根本不会出手救我。”
男鬼没想到李难居然想到了这一层,的确是这样,那个东西杀了李难,他就不用出手了。
“算你聪明。”
“那你滚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男鬼的脸色冷下来,眼中闪过狠厉,他出言嘲讽道:“你当明白,自己生来与众不同,并不是优越于人,而是本不该存在于世。能活这么久,是你之幸事。”
李难反讽道:“这话对你更适用,毕竟你比我早死不知道多久呢。”
男鬼听了这话居然没生气,语气还软下来:“我会一直监视你,如果你有入魔的迹象,我会立刻杀了你。”
“那期待你有这个机会吧。”李难轻松回答,又加了一句,“换个女鬼来监视,死变态。”
男鬼说道:“在鬼的眼里,没有性别。”
“在人的眼里,你就是变态。”
李难说完,男鬼脸色发青,瞬间消失。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再也没有寒冷的气息,李难握紧手中的护身符,终于压下止不住颤抖的身体。
果然,没有什么大发善心,只是因为他的目的达不到。
谁来杀她都无所谓,只要她死了,万事大吉。
那残缺鬼魂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一直折磨她在濒死的边缘。
比那男鬼还可怕。
他们都好可怕。
李难抱着自己,轻轻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