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昭的认知里,去评价一个女孩子是不礼貌的,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夸赞还是批评,但他对上江怀序的眼睛,就好像什么都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好看,很好看。”
她怎么样都好看。
吃完早饭后,江怀序步履偏偏翩翩地走了,只留下池昭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耳朵红红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接起电话,熟悉的聒噪声音在他耳边炸开:“老池,你那天的蛋糕是给谁买的啊?是上次那个女生不?”
池昭额角的青筋挑了挑,揉了揉被他吵的发痛的耳朵:“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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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序工作了一天,但想到回家就能吃到池昭香喷喷的饭,又觉得活力满满。
但今天她回来的早,江怀序回来时没在民宿里看见池昭,只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拿着一张试卷,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怎么啦?”江怀序半蹲下来,看着小男孩。
“姐姐好,我在等池昭哥哥。”
小男孩看着她,呆呆地,半晌才小脸红透的补充一句:“姐姐你好漂亮,像仙女一样。”
江怀序被他稚气未脱的话逗笑:“池昭哥哥应该在修车厂,你要不要去那里找他?”
这几天陈奶奶的情况好转了些,池昭也就不用天天往医院跑了,又恢复了在家和在修车厂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
“我不敢。”小男孩头低低的,看着地面,又扣扣手。
江怀序有些吃惊:“为什么?池昭哥哥很凶吗?”
在江怀序眼里,池昭除了长得有些凶,块头有些大,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再可靠不过了,和凶实在是沾不上边。
难道池昭会偷偷打小孩?
不能啊?!
“唔,虽然池昭哥哥大部分时候很好,但凶起来可怕的!”小男孩思考了一下,表情夸张的皱起眉头,双手在胸前交叉,一看就是在模仿池昭。
江怀序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孩说什么也要拉着江怀序一起走,说万一池昭打他,让姐姐帮她求情。
“姐姐,等会池昭哥哥要是打我,你一定要救我。”快走到修车厂门口时,小男孩看着江怀序,一脸郑重的说。
认真的模样把江怀序逗笑了,“好,我一定救你。”
江怀序带着小男孩绕了几步路,去隔壁的小卖部买了几杯柠檬水,冲男孩挑了挑眉,将手上的柠檬水递给他:“秘密武器,等会池昭哥哥生气了你就请他喝这个。”
“真的有用吗?”小男孩明显有些不相信。
“试试就知道了。”
她去过几次修车厂,那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大电扇,现在天气逐渐热起来,厂里愈发闷热,每天池昭回家都要从冰箱里拿一瓶冰水喝下去才好点。刚好趁这机会给他送点冷饮,也不算是骗小孩吧。
江怀序去的时候池昭刚好下防护面罩,一眼就看见她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跟幅画似的: “这么热的天,怎么过来了?”
江怀序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背后就钻出来一个小脑袋:“池昭哥哥,是我要姐姐来陪我的。”他又讨好的递上手中的冷饮。
池昭挑了挑眉,接过柠檬水,脸上的温和不复存在,有些头疼地开口:“说吧,这次又考了多少分。”
小男孩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数学试卷,上面赫然写着8分:“李老师让我拿给你签字。”
男孩低下头,脚尖在地上摩擦着嗫嚅道:“下次不会了。”
池昭头疼地看了看卷子,看见上面的订正痕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去那边把错题再做一遍,做好了给我看。”池昭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我等会就好,你坐着休息会。”池昭跟江怀序说完,又把厂里的电风扇拎过来,放在小男孩和她之间。
池昭手上的活还没干完,做完这些又继续去工作。
看男孩订正完坐在那里等池昭时,江怀序忍不住问了一句:“池昭是你亲戚吗?”
池昭刚刚看他的眼神,江怀序太熟悉了,她记得从小舅妈看见表哥的成绩单就是这样,又生气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男孩摇了摇头,又怕江怀序误会:“我们学校里,如果有人爸爸妈妈不在家,都是来找池昭哥哥的。”
“因为小李老师说我们的读书钱都是池昭哥哥给的。”
“而且我妈妈说池昭哥哥可厉害了,是镇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小男孩越说越自豪,似是与有荣焉。
一时不察,声音太大了,池昭一个眼刀扫过来,“写完了?”
小男孩讨好的点了点头。
池昭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又连恐吓道:“下次再考成这样就要揍你了啊!”
见小男孩惶恐的点了点头,才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巧克力给他,小孩好像忘记了刚刚的害怕,又欢欢喜喜的和他们告别。
可以说将打一棍子给几个甜枣子演绎的淋漓尽致。
池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江怀序发现了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他。
她认识的池昭会性格好,会做饭,赚钱好像也很厉害。
他又带着粗糙,野性,她很难将他和读书联系在一起。
但那个小朋友告诉她,池昭是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甚至会给他们出读书的钱。
江怀序说不上来心中有些什么样的感觉,吃惊肯定是有的,但又带有几分了然,池昭好像确实就是这样的人,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送走了小男孩,修车厂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爸爸妈妈都在外地打工,所以有时候老师会让他来找我。”池昭开口向他解释到。
江怀序点了点头,又问“他说,他们上学的钱都是你在出。”
“没那么夸张”,池昭摇了摇头,“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国家补贴。”
江怀序了然,池昭一向说的少做得多,他说的一小部分,估计也是个不少的数字,毕竟全镇的学费,即使只是其中一部分,对于个人来说,确实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
怪不得他又开民宿又开修车厂,每天从头忙到尾,他们都说他很能赚钱,但放到自己身上就显得有些朴素,他的大多数东西都是半旧不新的,半旧不新的车,叫不出名字的衣服,和有些破破烂烂手机。
“我小时候读书,其实都是村里出的钱,现在稍微有点钱了,补贴点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池昭和平常一样,语气轻轻松松,说话的内容听起来却有些沉重。
“这钱放我这也就是放着,不然拿出来让他们好好读书,说不定真的能改变命运。”
这已经不是江怀序第一次听见池昭说这句话了,之前他对王满也说过。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池昭又回来了,为什么明明已经走出这个县城了,却还是要回来。
这个问题之前她也问过类似的话,但池昭似乎是不太想回答,就算是江怀序喜欢他,想要多了解他一些,也不想揭人伤疤。
反倒是池昭好像看出来她想问什么,语气难得的带着些戏谑:“又想问我为什么不出去?”
“没关系,不想说也没事。”江怀序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过,但她也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想谈及的东西,她并不认为池昭有义务对她坦白一切。
池昭将手上喝完的柠檬水扔进垃圾桶,耸了耸肩,冲她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我的梦想也算实现了吧,至少我不能再为它做些什么了。”
“剩下的时间,我想做些轻松的工作。”
“开民宿是我母亲的梦想,但还没等到这一天,她就走了。她要是看见了这个院子,应该会很喜欢。”
池昭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是令人心惊的惨淡。
不到三十岁的人,居然透着一股让她难过的行将就木的气息。
江怀序有些后悔,她不该问的。
她早就在别人口中听过池昭的身世,小时候父亲去世了,前几年母亲也不再了,这几年他都是一个人。她不该为了能更快的了解她,这么贸然的揭开别人的伤口。
她知道道歉于事无补,更何况池昭这样的人总会温和的说没关系。
她只好拉了拉他的衣角:“院子很漂亮,阿姨会一定会喜欢的。”
语言的力量太过苍白,怕他不信,江怀序一个冲动就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带着热意。
江怀序目光诚恳的看着她:“阿姨会很喜欢这个民宿的,阿姨也会想看见你开开心心的。”
池昭的目光描绘着她的脸颊,半晌才吐出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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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序这两天在拍摄之余跟着一个绣娘学了毛线钩针,相比于云绣,毛线勾针要简单容易的多,非常适合她这种手残党。
江怀序玩着玩着就有些上瘾,这段时间几乎一闲下来就在做手工。
刚开始歪歪斜斜的,到后来竟然也有些像样子,江怀序大受鼓舞又从网上网购了一批材料。
只是没想到的是,比钩织毛线材料先到丰水县的是师兄程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