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一个那么大的威胁,就这么消失了?就这么被电成了一块焦炭?
还真是不要做恶事,作恶遭雷劈啊!
陆程哲却没心情管这些,上前两步,从祝星安怀中接过温竹卿,将人紧紧圈在了自己怀中。
“师兄。”
下巴紧贴额头,冰冷唇瓣轻吻着眼睛。
“对不起我来晚了!”
应该再早些来的,若是再早一些,就能护得师兄安然无恙了!
没来晚...
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温竹卿嗓子干哑的说不出话,只能将所有话盛在眼中,通过溢出泪珠表明。
以为泪珠源于疼痛,陆程哲抱着人的动作又紧了紧,继续安慰道:“是不是疼了?我这就帮师兄疗伤,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
边说着,边指尖用力地强行冲撞着。
灵脉一流,在极短时间内封死再冲开,对身体伤害绝对是极大的,却不代表做不到。
哦,按常理来说确实做不到。
但陆程哲的存在本身就不能用常理来估量。
也自然无法用其他人的标准来衡量他。
祝星安也极是担心,捧着手上药罐上前,关切道:“他情况怎么样?你看看这些药有没有能用到的!”
“用不到这些。”指尖木系灵流流转,陆程哲看也没看地说道。
陆程哲对祝星安一直不太喜欢。
最初在玉竹镇,他对这人的观感是讨厌,后来是同情,现在则是多了几分复杂厌烦。
如同祝星安一直将目光投向他,这些日子他的双眸也从未离开过春昼小筑。
他知道祝星安一直陪在师兄身边,比温了了出现的次数还要多,知道祝星安待师兄体贴入微,比季知远千亭还要上心。
他还知道祝星安是喜欢林听鸢的,看师兄的目光也更像看亲人朋友……
可纵然知道所有,双眼还是会酸涩嫉妒,甚至嫉妒两人并肩而立。
祝星安却没察觉到陆程哲周身的敌意,只一脸满意地看着面前两人。
这芝兰玉树,这丰神俊朗。
配!
当真是配!
“他脸色还是很苍白,要不要先回春昼小筑?”祝星安边看边道:“还有这个...烧成焦炭的人...他怎么办?”
“你去找人。”想了一会,陆程哲道:“我带师兄回春昼小筑。”
木灵具有探寻功能,疗愈同时,这具身子的真实状态也通过探寻完全地展现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差?
说是极尽枯槁也不过分!
陆程哲将一切归结到铁质面具身上,可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两人正要各司其职地往回赶时,温父来了,除去常驻嘉宾温了了,跟在其后的还有陆父,以及今天的新娘子——凌兰。
如同一次最尴尬也是最山雨欲来的修罗场,几人一对视便完全变了脸色,脚步卡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踏出,似乎踏出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就连半个局外人的祝星安也深感局促,还是看到祝钰熟悉的脸庞后才稍稍宽了心。
“你在这做什么?”
等了许久,陆父吐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不等陆程哲回答,他压低声音,控制不住责问道:“今晚是什么日子?是让你来胡闹的吗?”
陆父强撑着不失态,大户人家总是要面子,可看着自己儿子不顾清誉抱着一个男人,即便被人发觉也没有避讳,简直没有丝毫廉耻,强压脾气还是控制不住发作了。
“师兄遇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不能坐视不理?”压低语气带着发难怒意,“万宗之巅这么多人,哪个不比你有时间?谁不能相救?哪里轮得到你逞能?”
这发难不止对陆程哲,更对温竹卿,甚至对温父。
要知道是这种情况,五年前,他就不该将人放出来。
若是不将人放出来,也许自己儿子早就成家立业,儿女绕膝了,哪里还会有这种糟心事?
他也知道此事不能闹大,新婚之夜为了个男的跑出来...这话传出去怎么说都不光彩,现下最重要的是将生米煮成熟饭,让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最后一丝希望也泯灭。
“回去!向凌兰赔罪,这事就先这么算了。”
陆程哲却沉默了。
他不能回去,师兄体内灵流损失得很严重,除了他没人能在短时间内补充上去。
他也不想回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要是抓不住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然这番想法,对于另一个人却是无比无情。
作为正妻,在新婚之夜,被独自抛下。
不服输地追出来,却看见心心念念,刚同自己拜过堂的夫君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还是同夫君有过牵扯,传闻传出三里地,只要一出现就会勾走其全部神魂的人!
要如何才能不妒,不恨,不怒?
醋意伴着怒意在心中烧起一团火焰,脸颊火辣辣的泛着疼,像是隔空被人扇了一巴掌,又像是脸皮被生拽下,拖在地上摩擦踩踏。
而最痛的还是心上人的决绝。
四下寂静中,她听到表哥坚定道:“我不回去!”
“你说什么?”陆父隐在话中的怒气即将控制不住了。
“我说我不回去。”
陆父没有问为什么。
也不需要问。
问题刚抛出,答案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陆程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如同陆父知道陆程哲心中所想,陆程哲也知道陆父未出口的话。
俩人都知道问题症结点在哪,也都知道对方不会退缩!
气氛一瞬紧张了起来,父子间的对峙也越发激烈,“大战”一触即发。
而战争结果,注定是两败俱伤。
这两人一个是猛兽,一个是猛禽,血液里都带着一样的血性...
真打起来,不会有一个认输,而无论哪一个受伤另一个都不会好受...
“回去吧。”剑拔弩张中,温竹卿抬起纤细病态的手,劝道:“听我的话,回去吧。”
病态手指抓住陆程哲颈间的衣襟,传达出的意思却是放手。
他不愿看到对方为自己反抗至亲,更不愿陆程哲在一条不通的路上浪费时间。
他爱陆程哲,但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他思虑长远。
“表哥。”似是不想再接受温竹卿“施舍”,凌兰也几步上前,语带哽咽道:“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说过的,会做到该做的,不会亏待我的!”
陆程哲也很难过,开口之言却只有,“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他原以为自己能做到的,能履行身为人夫的基本责任,可心底反抗情绪高涨,竟是连这个都做不到!
胸膛愧疚无尽蔓延,然再蔓延也无法放下师兄。
“程哲,把竹卿交给我吧!”
关键时刻还是温父出了声,总归是因他儿子而起,他也不好一直沉默。
“师傅...”
“交给我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别耽误了。”
这便是表态了,以一个长辈的态度表态...拒绝这场闹剧越演越烈...
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将人交出去...
乌云褪去后,皎月原本明亮,这一瞬间却是忽地暗了。
他的心也跟着暗着,在师兄脱离怀抱的那一刻,完全暗了。
晦暗中,他看到自己灵魂也变得漆黑,乌乌地往外吐着黑气!
忽地,疾风吹过。
几乎是下一秒,圆月边缘出现一个缺口...缺口缓缓变大,在极短时间内,将圆月完全吞噬了去。
天地也因失去光辉来源,伸手不见五指的彻底暗了下去。
“什么情况?”祝星安惊恐开口。
“是月食。”昏暗中,温了了回道。
是月食,又不止是月食。
漆黑中,脚下一阵震动,随着震动空气中出现了一股极浓重的邪气——第四座邪山出现了,就在与万宗之巅一线之隔处。
周遭的人都变了脸色,不仅因为邪山出世,更因为邪山出世时跟随而至,与以往都不同的浓重邪气。
这座山...不好对付啊!
“师傅?”温了了上前一步询问道。
“召集万宗之巅弟子下山,兵分两路,一路疏散村民,一路对抗邪气。”
“是。”
陆程哲也没犹豫。
虽然很想留在师兄身边,却也知道另一个地方更需要他...
问题层层叠叠,总要捡最严重的先解决!
不过一瞬,空中出现许多御剑而行,并行下山的人,至于温竹卿...
他又被交到了祝星安手里。
临去时,温父和祝钰同时看了祝星安一眼。
以前祝星安不会懂这一眼的深意,现在确实懂了!
祝钰是询问,询问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和温竹卿的关系。
温父是犹疑,犹疑这层关系对俩人的影响。
祝星安将人抱得更紧了,冥冥中他听到一个中年女人坚毅却脆弱的声音,“星安,你还有个哥哥,若是有一天能与他相遇,记得对他好一点,我陪你长大,却从没陪过他,心里很是亏欠。”
那时,母亲并没告诉他,哥哥到底是谁,估计怕是告诉了自己,以自己的性子会直接找上山门去。
但没关系,现在他知道了!
哥哥,祝星安将声音隐在喉咙里,我带你回去,我会保护你!
“温竹卿!”
他这边刚下定决心,凌兰便发疯般冲上来给了温竹卿一巴掌,“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放烟花?明明...明明只要过了明日表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你为什么要来打扰?”
大庭广众之下,纵使没人围观,这番发作也是极失礼的!
凌兰却控制不住了。
幸福明明近在眼前了,怎么就这般无声无息地碎了?
一巴掌之后,下一巴掌又不留情地挥了上来...
温竹卿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竟是想就这般忍受下来。
他与陆程哲,纵使万千想法因傀儡线都无法达成一致,对凌兰的歉意却是一致的。
这场无妄风波本不该牵扯无辜,娇美女孩却因为多方阴差阳错被牵扯了进来。
别看醋意上头时,温竹卿各种发疯,清醒下来时也会为凌兰感到深深地悲哀。
而更悲哀的是,他们三个都不想走向悲哀,甚至还做出过诸多挽回举动...
“发什么疯?”温竹卿可以因心底愧疚安然挨打,祝星安却不允许。
侧身挡在了温竹卿面前,用臂膀抵挡了凌兰的“攻击”。
居然敢打他哥哥!还在自己刚立下誓言的时候打,也不看看他弟弟是谁!
“你让开,我找的是温竹卿!”
“你找谁都没用,你是没眼睛吗?陆程哲根本就不喜欢你,有点自知之明吧!还有,要是你再敢动温竹卿一根手指,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在这里乱哄哄闹着,谁也没注意到地上发焦变黑的尸体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