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边的路途很短,不一会儿,两边的树都从视野里消失了。目之所及变成了一片苍茫的海。我四下望了望,期待能见到另三个人,毕竟这个岛这么小,不经意间遇到其他人应该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此时海边空无一物,海和岛交接处不是沙滩,而是和岛上内陆一样的泥土,仿佛靠岸的地方还来不及被海水冲刷成细细的沙粒,又或者……
“兰珍,这个岛是在变小吗?”我望向远处零零散散长在水里的几棵树,心里升起了疑问。
“是比我们刚来时更小了,”她的眼睛也捕捉到了那几棵水里的树,它们看起来病怏怏的,透明的树干呈昏黄色,树枝软塌塌地耷拉下来,估计快死了:“这往返之路我走过无数遍了,以前花费的时间是原来的一倍,我每次都需要跑过来再跑回去,唯恐慢一步赶上海啸。现在慢悠悠地走都来得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小岛被海水完全淹没了,我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呢。”
“想这些没用,我们来了就已经死了,不是吗,活一天算一天。”
兰珍从我手里拿过大锅,蹲下来,把锅沉进海水里,然后捞起来,满满地装了一锅的海水。弯腰直直地盯着海水,我才发现海水里漂浮着什么东西。我伸手去捞,捞出了一条透明的东西,沉甸甸地挂在我的手心。
“是透明生物的鼻子。”
“就是我吃的那个东西?”它让我想起我在秦皇岛海边捡过的水母尸体,也是这样透明的,滑溜溜的像果冻一样。
“嗯。”兰珍指了指不远处:“那边还有很多,你把它们都收集起来,我装包里带回去。”
我一只脚踏进了海里,这让我想起那些猪,兰珍讲的故事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就是那群猪吗。
背包很快就被象鼻填满了,我背着重重的背包,两只手还各拿了一只象鼻,跟着兰珍往回走。
“那些象鼻筒呢?”我看着此时仍然静悄悄的林子问道。
“在水里待着吧,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去海里。”
我耸耸肩,看来她知道的并不比我知道的多多少,在自然面前,我们这群人类保有了同等水平的无知。
“李彩娜!”熟悉的声音,脑子的另一半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我看向兰珍,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要不要回答她呢。我纠结得开始掐自己的大拇指。
我又一次转头看向兰珍,她疑惑地看着我。
不管了。
“怎么了?”我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听起来正常无比,但自己跟自己对话这一举动就完全不正常。兰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眉毛也跟着上挑,仿佛在说“你干嘛呢”。不过几秒钟后,她仿佛理解了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用普通和新奇的眼神看我。
“暗物质探测的人来找我了,说是检测到我这里出现了超高粒子流变化。”
“是吗,为什么我听不到你跟他们的对话?”
“我不知道,可能你只能听到我跟你一对一的交流?”张阿姨接着说:“我跟他们说了你的情况,我们找到了你妈妈。但是他们说这个事情要保密,不能泄露出去。所以我们跟她说你爬山失踪了。”
看来“她真的死了,节哀顺变”那句话只是我的幻觉。“那他们有去找太行山那个山洞吗?”我看到兰珍仔细地听着,我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希望。之前我还担心如果张阿姨告诉别人,别人不会信她的话。但是现在是官方主动找上门。如果我们找到不回去的路,那他们是否能来找我们?
“问题来了,我们连夜去找了,从涉县出发进山,没找到你说的发出蓝光的山洞。”
“等一等,几年前失踪的五个人,有个叫铭哥的,也可以和地球上的人联络。”
“他们跟我说了,那个人是哪个地方的造船厂厂长,他们检测到粒子波动后就连夜坐飞机到他所在的城市,没成想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最后发现他惨死在家中,是被人杀死的。”
“怎么会这样?”我皱紧眉头盯着空气,兰珍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她端着那满满一锅的水,驻足望着我。
“他们对那五个人的家属也是这样说的吗,爬山失踪了?”
“对。”
“为什么会找不到洞口?”我感到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说是洞口可能存在于折叠的空间,或者说额外的维度,而且需要一定的时机和巧合才能进去,我也不太懂,我去了,确实没找到,翻过山头就是另一个山头,没遇到你说的鬼打墙。”
“到底是谁会把那人杀了呢?有人保护你吗?”
“有,我已经被转移到安全屋了,阵势挺大的,呵呵呵。但是我不能说多了。”
是兰珍先开口的:“怎么回事?”
“跟铭哥联络的那个人早就死了。而且他们一直没找到入口。”
兰珍端着的那锅海水差点掉在地上:“不可能!我们每天都会收到一袋子米。如果没有找到入口,那些米是怎么来的?”
我甩了甩两手拿着的两只象鼻,像甩两块抹布一样。象鼻湿津津的,拿在手上嫌滑。
“如果找到入口了,来的还会只是一袋米吗?”
张阿姨的话让我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慰藉。至少地球上真的有人知道我们去了哪,我们还不算完全死亡。只是,兰珍提出的疑问确实让我感到不寒而栗,凭空出现的那袋米怎么解释,更重要的是,那个我杀死的男人,那个只有我知道的男人,是从哪儿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