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渊一把摁灭了小路的咋咋呼呼，他瞥了眼短暂平静下来的温珣。
尽管那股香气对他的精神力有着极大助益，那也绝不能是建立在温珣痛苦不堪的基础上。
路渊暂时按下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继续清点材料，你估算还缺多少？”
“唔，得先把这些熔了才知道。”小路触手随意扒拉着那些晶莹剔透的宝石。
路渊拾起一块祖母绿审视，其成色、大小，与帝国贵族间流行的相差无几，看样子价值不菲。
这些财物，温珣全交给他们熔炼，而他如今家都没了，之后又该何去何从？
路渊兴味索然地扔下首饰，突然认真地问：“如果不熔这些，还有没有其他替代方案？”
“主人你说什么？”小路一时有些卡顿，他完全不明白路渊的意思，愣愣地说：“啊这……一开始的方案，只有去南方的州挖原矿……”
“你规划路程，现在出发。”路渊揉了揉太阳穴，“以我目前的状态，用精神力去挖，应该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
确认过主人没在开玩笑，小路有些错乱地整理起地图，准备整装待发。
却在此时，一道虚弱的声音拦下了他们。
“不用去，还有其他的‘铍‘金属……”
温珣披着路渊的防护服，缓慢坐起身，步履蹒跚地朝实验室另一头走去。
比起外头，位于最內里的关卡更是慎之又慎，除了生物信息，温珣不知又输入了多少组复杂的密码，才得以开启这道神秘的暗门。
而矗立眼前的，是位于正中心——一座圆型拱门状的巨型仪器。
“这是……强子对撞机，内外全是以铍金属打造，随你们拆。”
不等温珣说完，小路已经迫不及待地飘过去欢呼：“这些绰绰有余啦！主人快过来拆拆拆！这下连想办法熔炼那些宝石都不需要了！”
小路无意间，却道出了温珣的层层私心。
他无力地靠在墙边，耷拉着脑袋，低声向路渊道歉：“对不起……我有必须回家取的东西。”
温珣说了半真半假的谎言。家里那些宝石含有“铍”不假，但倘若他一开始就揭露这座机器上的铍金属，他们根本用不着冒险回家一趟。
“我利用你保护我回去，很抱歉。那些宝石都给你，当作补偿……”
温珣绞着手指，越说越心虚。外星人希罕他的宝石？明知道他们修复机甲迫在眉睫，还为了他一己之私，足足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路渊目光落在那颗小小的发旋上，有些出神。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感到太多不快。
路渊的思绪不由飘回年少时，他也同样经历了重大变故，浑身是刺；而家中的两个弟弟，犯错时常受到自己无情训斥，渐渐地，他们变得愈发谨慎恐惧，再也回不到儿时的亲密无间。
太多太多的场景，与眼前这一刻重叠，糅杂在这个孱弱的地球人身上。
初见便是孤身一人，接连遭受打击，但温珣的眼中却仍然闪烁着细碎的光点——路渊不愿将之浇熄。
他没有理会小路的叫嚷，径直走向温珣。
如同头一回正式交手时那样，他的大掌按上了温珣的头顶，既不野蛮也不温柔，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路渊第一次用生硬的地球话，别扭地换了声：“温珣。”
温珣原本还缩着脖子发抖，听见这声呼唤，他抬起那双清澈的茶色眼眸，里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好奇。
路渊低沉的嗓音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我们是合作关系，不需要卖弄这些小聪明，有什么事就直说，能做到的，我会尽量帮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谢谢，铍金属帮了大忙。”
路渊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他转身向小路走去，擦身而过时，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细软的小发旋。
小路正忙着摸进强子对撞机内部观察结构，不停啧啧称奇：“这真是地球的科技吗？还挺精细啊。”
“造这台机器不容易，拆了不要紧？”路渊在动手拆卸前，确认地问了句。
“嗯，留了图纸。”温珣揉了揉还微微泛红的眼睛，低声喃喃：“反正，是不可能再造了……”他靠在墙边，看着那一片片拆分下来的机体，怔愣了好半晌。
一切进展顺利，温珣便回了实验台，打算最终再过一遍完整流程，这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
而紧接着，就是约定好的第三日了，也是将这一切公诸于众的日子，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反覆折磨的发.情期，温珣已经顾不上短时间内施打过多抑制剂的禁忌了，权当作减轻症状的针来打。
反正他本就不甘身为Omega，腺体受损的后果，他承担得起。
温珣轻敲太阳穴，副作用让他头痛欲裂，当真全凭意志力支撑。
“拆下来的那些，够用吗？”他的目光转向正捣鼓着成堆金属片的一人一智脑。
“可以，还能加固不少。”
有了温珣提供的高密度铍金属，外壳破损的部分已经初步拼接完成。
只要再组装上从机甲四肢拆卸下来的飞行引擎，虽然称不上飞行“舰”，但大抵还算是个堪用的小型飞行“舱”。
与过往威风凛凛的主机甲相比，它早已面目全非，但至少能驶向回去帝国的路。
路渊正全神贯注地镶嵌引擎，小路却忽然着急忙慌地来报：“温珣看着快不行了！“
这智脑说话向来夸大，路渊心头还是猛地一跳，回头就见温珣又撑着桌子，摇摇欲坠。
走近了才看清，他的面色潮红，额头上冷汗涔涔。他身上裹着路渊的防护服，按理是恒温的，却频频打着寒颤。
“最后一轮……明天就要发布了，三天时间，我会遵守约定的。”温珣虚弱地保证道。
一听这话，路渊心中的烦躁更甚，劝也劝不动，这都是第几次逞强了！
他懒得再废唇舌，轻而易举地将绵软无力的温珣扛起，一把扔到行军床上。
“七天，我护着你七天，不舒服就给我老实待着！”温珣几欲起身，都被路渊摁了回去。
“你不是说三天……”温珣愣了愣。
“我没说，是你自己改的口。”
温珣是想起来了，当时一见路渊皱眉，生怕他不答应，确实是自己改口说的三天。
“不用了，三天就三天。”温珣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实验都跑完了。“
路渊也是临时起意下的决定。
在里间拆卸强子对撞机时，他吩咐小路去搜索关于地球人，Omega、Alpha……代表着什么样的属性？
路渊不解，那个叫宋延的究竟对温珣做了什么，短时间内竟把人折腾成这样。
他明明及时阻止了，没让温珣受到屈辱，但他的状态却一直不见好……
小路目睹了全过程，深入分析后才恍然大悟——宋延那样的行为，是Alpha在强迫Omega发.情。
在地球上，这属于恶性重大的性.犯罪，会对Omega造成严重创伤，甚至产生心理阴影。
路渊听完，险些将手上的强子拱门折成两半。
偏偏温珣一边给自己补针，还逞强道：“我还可以，数据全都跑完了，明天一定能……”
“那就休息一晚，明天再说。”路渊拎起防护服的衣袖，强硬地在温珣身前打了个结，束缚住他的双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越拿命去拚，只会让敌人越痛快。”
亲痛仇快，这句地球话，温珣当然明白……
最终，还是激将法奏效，温珣放弃了挣扎，久违地发起呆，神色木然。
“你之后如何打算？”
对于路渊的问题，他却抱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置若罔闻。
短短几天时间，往日里寂静得只有机械运转声的实验室里，多了叽叽喳喳聒噪的智脑，以及外星人莫名暴躁的敲敲打打。
温珣恍惚间，几乎都快习惯了这一切。
然而，把东西交出去之后，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了。再多护着他那么些天有什么用，只会让他更难适应往后孤绝的日子……
“你的机甲修完了吗？”温珣埋在膝间，含糊不清地反问。
“小路在做最后的调适。”
还剩下一天，而路渊说过，有事可以直接向他开口。
温珣那只宛若无骨的手，跟小路的触手似的，悄悄从衣摆下方探了出来。
他犹豫地扯了扯路渊，低声说：“那你能不能……借我靠一会儿。”
温珣能感觉得出，这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没有耐性。至少对他很包容，而他也着实撑到极限了。
路渊闻言，果然默不作声地坐到他的身边。
温珣便不再强撑，身子软塌地靠上那结实韧挺的臂膀。
他一边悄悄吸气，认真感受着路渊身上，那股只有距离贴近才能闻到的特殊甜味。
“你身上真的有小蛋糕的香味，没骗你，也不是因为饿……我闻着感觉好多了。”
简直就像是，汲取了契合度极高的Alpha信息素一样……胀痛不已的腺体明显舒缓。
温珣整个人暖烘烘的，就连意识都被香迷糊了。
这不同于真正的Alpha信息素，会使Omega顺从本能臣服，受尽支配而颤栗。
此刻无关乎情.欲，也没有任何渴求，他只是感到很舒服、很放松，就像被香香软软的蛋糕所包裹着……
路渊活了三十载，还从未在自己身上闻过什么味道，更遑论他连甜食都不吃。
他略带猜测，将精神力在指尖缠绕一圈，缓缓靠近温珣的鼻间。
“是这个？”
“好香……”温珣点头如捣蒜，鼻尖不停翕动，偏偏闻得到又吃不到。
他迷迷瞪瞪地追寻着路渊的手指，小蛋糕明明都到了嘴边，一溜烟却又要跑走！
见他张口，预感不妙，路渊刚想抽回手，无奈却慢了一步。
指节磕在温珣的上颚，还是被他啃出一道小牙印来。
路渊：……就这么爱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