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夜晚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天明,才渐渐熄下声去。
清明的露水很重,压着百隶无精打采的肩膀,更显落魄。
无纾站在远处和晏怀继站在廊下,目光落在百隶的身影上,如同在看着一个不听话被教训了一顿,兀自坐在院中自我惩罚,实则在闹小脾气的孩子一般。
不让人省心。
气氛诡异带着一丝严肃,让人呼吸都下意识的放缓许多。
岁歌不解的走到他们身边探头压低了声音问着:“怎么了?”
“半夜跑出去,一直没回来,早上发现就一直在这里坐着,”晏怀继长舒了一口气,半带苦涩的语气说着:
“估计是去找毒人了。”
岁歌听完也是一阵唏嘘,看着院子颓废不已的百隶,和才出门的屿孜招着手。
屿孜睡眼朦胧的往岁歌的身边走去:“怎么了?”
“他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找毒人。”岁歌附耳和屿孜小声说着。
屿孜轻轻瞥向院中百隶的背影,心下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愧疚,脸上的神色也沉重起来,语气也苦涩不已:
“这也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情啊。”
岁歌缄口,手指着脑袋的动作轻微,神色凝重的摇摇头。
百隶和众人一起围坐在桌前漫不经心的吃着早餐,木讷的像丢了魂一样,着实影响人的胃口。
屿孜环视一圈,众人都被百隶给影响不浅默不作声死气沉沉的,放下了手中的包子,商量着如何安排寻找的事宜:
“等一会儿,无纾,百隶,你们两个到城外去找,我和岁歌药人,在城里打听,兵分两路总归要快一点找到毒人的。”
无纾吃着包子没抬一下头,连眼神也未给任何人。
岁歌看无纾冷淡的样子,连忙解释着:“无纾,在长昱我们不出城还是很安全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们,而且还有药人陪着我们,出不了问题的。”
屿孜也抓着无纾的胳膊耐心的哄着:
“我们两个跟不上你们的速度,会拖累你们找毒人的节奏,而且彦别和幼幼还是要维持正常的饮食,我们在城里也好照顾他们,无纾你知道嘛?”
“我知道。”无纾放下包子,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看见无纾同意,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事情也这样顺利的分配好了。
百隶掏出昨天晚上在夜市买的地图递了一份给屿孜,一份摆在了桌上挪到了无纾面前:
“这是长昱城的地图,分区寻找会比较容易,一些信息的买卖商店我也标出来了,你们可以优先考虑到哪里打听。”
回过头来的百隶,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对着展开的地图指点着,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这是长昱附近的小城镇,云西很大,我把最有可能的地方都标出来了,如果这些地方都没有找到,就极有可能在长昱城外的煞什秘境里了,如果在哪里,就没有任何地图可以提供方向了。”
“煞什秘境?”屿孜和岁歌也蹙起眉宇露出不安来。
岁歌抱头嘴角扯出一个苦笑,眼底也是对煞什秘境的惶恐:
“那可是地精的地盘,自从神妖大战后,地精地神的性情大变,从此就不允许人族和妖族涉足煞什了,毒人怎么可能会在里面?”
屿孜眸里升起忧色,桌下的脚着急的踢向来岁歌,脸上的神情也僵住,只眼神微微的往百隶的方向偏着。
百隶的身子怔了怔,面上虽没有表露任何,心底却早已翻腾着惊涛骇浪。
岁歌感受着这气压的不对劲,才愕然的收起激动的情绪,轻抿着下唇,手心也微微出汗,坐正了身子镇定自若的瞥向百隶。
晏怀继从容不迫的吃着,夹着菜的时候还将一盘子菜往无纾面前送了送。
而无纾也如他一般旁若无物的吃着,晏怀继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打破僵局:“吃啊,菜要凉了。”
屿孜夹着一个点心就往岁歌碗里送,语气也轻松缓和的说着:“快吃,等一会我们要走的路可不少。”
岁歌僵硬的身子点点头,蜷缩着身子卑微的吃着。
屿孜转过头和百隶叮嘱着:“你们出城以后也要多加小心,毕竟危堤的激进的妖族还是很多。”
百隶点头收起了地图,无纾也吃好了,偏头看向百隶,声音寡淡:“走吧。”
百隶扫过众人也站起,担忧的交代着:“你们也要小心,长昱人口复杂,多走正街,不要从小街小巷里穿过。”
屿孜和岁歌站起来点头答:“好的,我们知道了。”
百隶见此也叮嘱了药人两句:“药人你不要给幼幼和彦别乱吃药了,我们很快就会找到毒人的。”
晏怀继嫌弃抬手指蹭着鼻子,不耐烦的开口催赶着两人:“知道了,快走吧你们。”
百隶收住声音,眉宇也渐渐舒展开,坚定着眼底的信念,回过头和无纾说着:“我们走。”
无纾无言的向门外走去,百隶紧跟着无纾一起骑马出城去了。
目送走了两人,岁歌也知道自己不该多说的,转头安慰着屿孜:“我们一定会找到毒人的。”
“嗯嗯。”屿孜紧抓着腰间的荷包回应着岁歌。
长昱的繁华热闹,任何一个城市都无可与之比拟,即使白日里也喧哗非凡,笙歌不断。
一连十数日街道上都所奏的乐章都不曾重复,行人的面孔也是一批换了一批。
屿孜和岁歌坐在一个黑市外,失去手段的看着街上来往匆匆的人群,屿孜缴械般的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无纾百隶,他们找的怎么样了,这长昱我们也快走遍了,连听闻都没有。”
岁歌翻手在地上撑着身子,也被长昱夺了精神般:“他们走了多久了?”
“六天?”屿孜精疲力尽的靠在岁歌的肩膀上,又不确定的摇摇头:“还是七天?”
晏怀继从黑市出来看着手里的地图,被坐在地上的两人吸引,站到她们面前分辨着方向,饶有精力的催促着:“走啊!去下一个地方。”
岁歌抬手挡着面前的日光看着阳光下的晏怀继,身影修长,绿衣沉寂,才有了活了千年的几分天人之恣,不过片刻。
“是不是累了?”晏怀继伸手掏衣袖的动作,便吓的让岁歌拉着屿孜起来了。
“冷静!冷静!我们现在就走。”
屿孜也是一脸受宠若惊的摆着手:“没累!没累!往哪走?这边?”说着两个人互相拉扯着往一边走着。
晏怀继跟在两个人身后整理着衣服,一副自己得意于医术精湛的模样。
屿孜停下来回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转身对着晏怀继说道:“寄的请帖还没有回复吗?都好几天了吧。”
晏怀继撇着嘴摇摇头,眼底也晦涩难懂起来:“在历陆我还没见过那么不给面子的家族,连我的名帖也不接,对她们手底下的药宗也太自信了吧。”
“是不是因为你医品太差了,”岁歌瞟着晏怀继大胆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懂什么?”晏怀继挖了岁歌一眼,又高抬着姿态:“人家还不是没搭理你们天屺城和皇室。”
岁歌白了晏怀继一眼,屿孜揉着脑袋苦恼不已:“这婠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哎~”岁歌靠在屿孜的身上紧闭着双眼,抬头却看着屋檐上挂着的一个精致的招牌。
招牌雕刻着两个仕女缱绻的靠在三个金色字上,真金制成了梦仙楼在阳光下熠熠闪耀着,繁杂精细的花纹也再讲述着她的不可一世的奢靡。
清风拂过,小招牌转动着露出身后气势恢宏的两个字来:
婠家。
神秘莫测的婠家。
入夜一无所获的百隶和无纾也回来了,他们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回来沾床就睡死过去了。
屿孜小心的替无纾擦拭着身体,心疼不已的安抚过无纾白皙的脸蛋。
岁歌从房间出来,月色正好洒在落在她的脚边。
笙歌不断的长昱没有一刻的平静,欢愉声从几个街道外传过来,空气里也带着甜蜜的点心香气,本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现在也失了兴趣。
岁歌走到院子,抬头看着高挂于空中的明月,失神的往着院中的围墙边走着。
轻快的翻身上墙,坐在墙头摇摇晃晃的踢着脚。
举头面前是灯火阑珊,人群纷扰的长街,冷色的月光却也不显得那么的孤寂。
岁歌手里把玩着自己的衣摆,分析着毒人的所在地,放空的岁歌,低头看着手里粉色的衣摆,才恍然想起送她这件衣服的主人。
戚黎如果在长昱就好了,他也懂医理,说不好他会知道些什么。
却又暮地反应过来,心里自我诘问:
为什么会觉得他在就好?
我为什么会想他?
岁歌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又很快的恢复常态,找补的自我安慰:
“他那么喜欢听书,可能有听过毒人的事情,嗯!肯定是这样的。”
却又一怔,面上稍显困恼,眼底展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月色下岁歌的脸清晰可见的哀愁,随着盏盏明灯飘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