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安保立即紧张地挡住林遇安。

但斌哥没说什么，笑容渐渐漫开，还有点腼腆，完全消融了天生的凶相。他尽量温和地说：“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这人傻逼，我把钱赔你……”

林遇安盯着他不敢说话。

斌哥好像知道自己太吓人，摸了摸头，“算了，我通过礼物给你吧……我，我是你的粉丝！”

他突然这样大喊一声，然后拔腿就走，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之中。

林遇安傻眼，“……？？？”

短短一日，他的粉丝成分已经这么复杂了吗？

警笛从不远处响起，两个警察下车拎起陈石。

陈石从鲜血中抬起眼，望向林遇安，目光阴毒狠辣，仿佛在说：你凭什么？

林遇安耳边又响起戏谑笑声：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我还能怎么样呢，他已经被打得脸都模糊了……

但回想起自己中学时无数次被对方堵在墙角，每天心惊胆战，林遇安忽然生出一丝勇气，扒开安保，“陈石！”

陈石腰都直不起来，浑身鞋印和血迹，被警察按着上车。

林遇安嗓音微微发颤，目光却极为雪亮，“我跟你不一样，我也不会……跟我爸一样！”

陈石冷笑一声，仿佛还满是嘲讽。

“我考上大学了，”林遇安说，“T大，实验班。”

陈石一怔，愕然望过来。

就算是陈石这种人，有两个学校的名字，也必然听说过。

周围也有几个人听见了。

“T大，还是实验班？！”

那是所有莘莘学子的梦想，全国首屈一指的金字招牌。

“怪不得这么厉害……等等，他这个意思，难道是刚考上？”

“大一新生？？高三刚毕业？？这种水平你给我说是大一新生？？？”

“你不是学美术的吗，评价一下这个大一新生什么水平。”

“就……普普通通，让全世界大一新生绝望的水平……？？”

惊愕过后，陈石眼中又是不相信与嘲讽，但那不信仿佛山崖边的岩石，随时都会崩塌，伴随着他的所有自尊与信念。

林遇安握紧拳头，让声音尽量平静，“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

“你会继续这样下去，被关进去，被人捅死。”

“你永远也爬不出这里，只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死了也臭在里面。”

“而我，会到你永远也够不到的地方。”

我会像那些来自深海的鱼，跃出水面，化作耀眼的飞鸟。

到新的世界里去，把一切想沾上来的烂泥，狠狠甩脱！

陈石又要暴起，被警察狠狠压制，扔进了车里。他的目光如一道凶狠的闪电，却已经被封在了警车玻璃后。

警笛远去。

林遇安双拳紧握，僵硬片刻后，微微松了口气，他感觉很疲惫，渐渐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耳边响起轻笑：你今天，表现不错。

林遇安本来要作势生气，但憋了一会，略显无力地笑了出来。

切，还用你说？

他走向墙绘区，脚步轻快了起来。

同时，林遇安手机的直播界面中。

爱艺术的刀疤带佬正在疯狂给他刷梦幻嘉年华。

x1x2x3x4……x10……

接连十个打赏级别最高的梦幻嘉年华，动效天花乱坠，闪到直播间都卡了。转瞬间，豪洒三万块！

赵大爷负责看守林遇安的手机，盯着这离谱的送礼节奏，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聊天区死寂片刻，而后爆炸。

【怎么回事？？半小时老婆都没出现，把带佬等疯了？？】

【老天呐这该死的同担，怎么会如此富有？！】

【谁还记得这个主播只播了一天，这是怎么样的收入水平……】

【紧急呼叫颜色哥，带佬壕疯了，你榜一无了！！】

-

林震岳在地上趴了很久。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已经粘在了石板上，愤怒与恨意如烈火般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都怪林遇安，都怪他……

他艰难地爬起来，抓起路边一块碎石，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找到林遇安，打死他，打烂他的脸，看看他怎么再嚣张……

“去哪啊？”背后响起低沉的声音。

林震岳浑身一抖，缓缓转过头去，干巴巴地露出一个赔笑的表情。

“我去找我儿子，只要找到他，欠你的钱……”

刀疤目光沉沉的，嘴角居然带着笑意。

“你不用再找他。”他笑意愈发深了，“永远都不用。”

就这样，林震岳过上了被赌场老板管制戒赌的生活，直到赌场老板也进去了，这是后话……

-

林遇安回来时，不少等得心焦的游客马上围过来。

【老婆终于回来了！！半小时不见如隔三秋！！】

【舔舔舔舔舔舔舔我是老婆的舔狗，一辈子我也等！！】

林遇安顶着围观群众探照灯一般的目光坚强地继续作画，可能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刺激，画面更加大开大合，蕴含极强的情绪，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难以想象接着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进展。

直播间热度再次飙升，直接到了地区第一。

晚上墙绘结账时，林遇安才发现“刀疤带佬”给自己的礼物，加上全天的直播收入，他的学费……居然突然凑齐了！大概还能多出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有些发懵，反反复复算着，总觉得难以置信。

赵大爷笑呵呵地来结款，直播热度第一这种好成绩，一旦报给领导，他都能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有多好过了。

“来来来，给你打尾款。”

林遇安却说：“……不用尾款了。”

赵大爷愣了一下，之前的四个安保有两个正在附近聊天，也看过来。

林遇安颇为不好意思，“之前安保大哥……帮了我，有一个受伤挺重的，还有一个有轻伤，把这些剩下的钱补贴给他们吧。”

一个安保走过来，“没事，没受什么伤，我们有保险。”

但见林遇安神色颇为坚持，他也没再说什么。

赵大爷正高兴呢，见林遇安蹙着眉头看他，“赵大爷，这个钱……你应该不会贪了吧？”

那两个安保立马盯着赵大爷。

“不会，当然不会！”赵大爷尴尬大笑，“留个联系方式吧。”

林遇安蹙着眉头往后缩了缩，“我可能……以后……”

赵大爷面露遗憾，但没再劝他，居然小小地挥了一下拳头，“祝你……学业顺利啊！”

林遇安弯了弯眼睛，点头离开。

“小伙子，等等！”

林遇安回过头，赵大爷颇为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那个……给你留下坏印象了，抱歉！”

“尾款……我还是打给你吧，就当给你上学的红包，安保小哥我来补贴。”

林遇安愣了愣，两人拉扯了几句，以他强行获得一千元红包为结果。

“赵大爷……”林遇安还要拉扯，赵大爷已经笑着小跑而去，活像一头蹦蹦跳跳的棕熊。

“走走走，”他跟那两个安保说，“我们去看看那两个兄弟，把钱补贴给他们。”

林遇安看他们走远，只能摇了摇头，揉着肩膀往回走。他画了一天，之前都很兴奋，这才感觉到疲惫，不过嘴角带着笑意。

突然背后有人喊他，是那个受伤最重也最年轻的安保，皮肤黑黑的，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眼睛很亮，有点雀斑。

他之前出了血，此时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大碍，声音也很宏亮。

“谢了啊，大艺术家！”

林遇安也朝他挥挥手，“多，多谢你！！辛苦了……不好意思！！”

“嗨，什么啊……”年轻安保脸一红，笑着对其他几个人说话，似乎自己更不好意思。

距离有点远，林遇安只能听到几句“真厉害啊，这么年轻”，“长得好看人品也好”……

几个人又朝林遇安挥手，他也只能又挥了挥，背对着夕阳往回走。

也许，这个城市也没那么坏。或许未来有一天，他还会回来走走逛逛。

到时候放眼望去，一定遍地都是生机与绿意了吧。

再不会有任何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