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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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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徐遗已经起床收拾好,他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装束。萧程说他防身不行,一整晚都在猜测是不是要叫他防身之术。

他走在涑水河边,听水流缓缓,心中竟有一丝期待和雀跃。

金明池绿草如茵,正适合骑马驰骋,徐遗刚到时萧程已经骑了好些时候。

只见人身姿潇洒,心无旁骛地目视前方,单手牵着缰绳。马儿的速度带起冽冽长风,吹起马背上的鬃毛与萧程的衣袍。

徐遗驻足,萧程从他身旁经过时与他匆匆对视了一眼,于是他看见了与迎春宴上不一样的人,此时不经意流出的是那样的澄澈、干净。

他的脑海忽的浮现起质子府院中那株小草,它长在一众名贵花植当中,这种草只要长出来了就会被人拔去,可他见了几回,它依旧生得很好。

天星追赶着萧程的背脊不愿隐去,刮过的风又回头缠绕着他。金明池的围场成了束缚,裹挟自由策马的人不得不停下。

带来的风同样扬起了徐遗的衣袍,马蹄声在他耳边消散。萧程在远处立马而停朝他走来,高声:“那还有一匹马,去骑来!”

徐遗没问缘由,照做后奔至萧程身边,便听:“看到那些障碍了吗?我要你从这儿以有限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绕过它们,拿到那面旗子再回来敲响我身后的铜锣。”

徐遗瞥了眼,他来时并未注意到场上已经布置好,轻声:“我试试。”他调转方向,双手都紧紧抓着缰绳,目测自身与旗子的距离,“驾!”马儿应声起步。

他为了求稳,从而控制行进的速度,虽穿过了横在路上的障碍,但是在萧程眼里只有三个字:慢吞吞。

那面旗子终于等来了停在它身边的徐遗,他拔起后又是慢吞吞地往回骑,在萧程有些嫌弃的注视下敲响了铜锣。

“如何?时间到了吗?”

萧程懒懒地开口:“在你慢悠悠拔旗子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我再试一次。”

萧程从他手里抽回旗杆,策马奔至远处,心里暗道:早知道多准备几面旗子了,省的自己来回跑。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知道障碍的躲避方式,可把速度稍稍提高,于是徐遗再次驱使。这个速度他只有在着急的时候才骑出来,一瞬间的惯性让他在起步的时候差点失去平衡,好在及时稳住了。

即将达到第一个障碍,他略微紧了紧缰绳,双腿发力蹬着,马儿收到意图,前脚抬起跨过。可到了第二个障碍时,没有测算好距离,赶忙再拉缰绳,勉为其难的跨过。

急促的动作传递到马身上,竟也跟着着急起来,徐遗突然觉得刚才还好通过的东西突然变得千难万难。

不知马蹄碰上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让他们失去平衡,徐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死命抓紧一切能抓的事物,与马儿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稳住。

萧程见到此景,当即迎上,受惊的马已经平复下来,但徐遗还愣在那里,大口呼着气。

“如果不行,便算了。”

也不知他这句话踩着徐遗哪根筋了,对方猛地抬头和他对望,刚才还在忐忑的眼神倏尔变成坚毅笃定,把萧程弄得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

徐遗喝道:“再来!”

他果断回到原来的位置,萧程也只好跟着。此时二人身后渐渐升起光亮,被夹在远处绵绵山丘与厚厚的云层之中,围场边缘栽种的树木错落的排在光亮里。

快要日出了。

“驾!”徐遗抛去一切杂念,目光只盯着那面旗子,飞快地奔出去,前两次他觉得自己犹豫太久顾虑太多,才致自己忘了最终要拿到什么。

他的这般果决倒让萧程生起了兴趣,视线竟是一刻也没离开过他,这背影有那么些义无反顾的味道。

徐遗速度变得异常快,控制力也变高了,就连摘旗时都不用特意停下来,只消伸出手身子一探便轻松拿到。

好利落的回转,萧程心想。

旭日东升,刚才还雾蒙蒙的云层立刻被照得清晰,晨光透过细密的枝叶落至正快马向他奔来的徐遗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辉。

徐遗兴奋地挥着旗子,缭乱的发丝也在风中飘着,萧程看见他脸上带着灿烂满足的笑容,连同他整个人都恣意起来。

曙光有些刺目,徐遗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萧程缓缓抬起手放在眉上遮住碍眼的光线,再一次看清了对方。

他又想,这个人与素日里老练持重很不一样,至少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对方眼中未经掩饰的热烈,从未见过。

莫名的吸引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震耳的铜锣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才从刚才的情绪抽离出来,一回神又见徐遗很是认真地盯着自己,他迅速撇开自己的视线,掩饰道:“我倒是小瞧你了。”

徐遗笑着:“和你相比,我肯定不及。但是比起骑术,我更想感谢你这些日子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多谢。”

萧程扭回头去,干嘛突然这么正经,把自己整得不知该回些什么了,只想起来一句:“嗯,孺子可教也。”

谁知徐遗笑得更厉害了,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轮廓柔和,肆意笑起来像极清风拂过。

二人二马并辔齐驱,阻了投射过来的日光,他们的身影照在地面也清晰无比。

“与人交手,一在反应、二外速度、三在力度,俗称快准狠,一拳一掌才有章法。”

除了骑术箭术,徐遗倒还接触学习过,可是拳法,他就有些听得迷迷糊糊的。

萧程觉得他有些出神,问:“你有在听吗?”

徐遗:“有,但是听不太懂。”

“……”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讲功法了,直接上手吧。

徐遗被拉着练了一天,最后实在精疲力尽了,萧程才放他回去。

他回到家中倒头就睡,想来对方小他五岁,练拳时也是最佳时机。可自己呢,浑身骨头怕是硬得差不多了吧,时机晚矣。

想到这他翻了个身,浑身上下筋骨酸疼不已,便老实保持一个姿势睡了。

徐遗有时还能通过公务来躲着萧程,但陈梢云却是能时时刻刻盯着赵眄。

这回赵眄扯了个慌,跑到徐遗这里来躲清闲,一进院但见徐遗一边捧着书看一边耍起拳脚来。

这画面,太诡异了。

赵眄对冬枣挥挥手,悄声:“你家公子,这脑子没事儿吧?”

冬枣想了想,无奈道:“魔怔了。”

自从同那个萧世子扯在一起,公子整个人都魔怔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他还能看见公子自己待着待着就突然笑了起来。

别提有多恐怖!

赵眄认真问:“吃过药没有?”

冬枣摇摇头:“应该治不好。”

“你们俩悄悄地在说什么呢!”

赵眄和冬枣两人立刻把背挺得笔直,一齐摇头晃脑否定:我们没说什么。

徐遗笑道:“勉知,你来一下。”

赵眄不敢动弹,他怎么觉得徐遗这个笑容有点阴森恐怖呢。

“你先说你要干嘛!”

“我缺个陪练。”

“告辞!”

赵眄怕是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仔细想想还是陈梢云那儿比较好!

“公子,你有点坦诚了。”

“那你陪我练?”

“我要去做饭!”

“官家,今年中秋您想怎么过?”朱内官奉茶道。

赵琇闭着眼:“有多久没去临溪了?”

朱内官掐指算算日子,答:“上一次还是在孝慈皇后在世时去的,官家可是连同中秋和皇后生辰一块过了。”

故人之名入耳,故人之姿浮现,赵琇睁开双眼,眼角洇出了泪。

“哎哟,都怪老奴提起官家伤心事,请官家恕罪。”朱内官带着哭腔,说着就要下跪。

“唉呀,行了。”赵琇摆摆手,提与不提都是伤心事,盈满叹息,“如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朕都快忘了她的样子。”

皇后刚过世那一年,赵琇险些一颓不振,日日夜夜靠着画像睹物思人,被朝臣骂了之后才振作。

后来每每看见不足十岁的赵瞻,眼里常含泪水,干脆给他找来刚中状元的韩骞做老师,便再少过问了。

直至赵瞻长大后,那模样越发像极了他母亲,此时皇后过世十多年,赵琇也没原来那么痛彻心扉,倒是可以对着儿子追思故人了。

“是啊,如今太子殿下都可为陛下分忧了,皇后娘娘应该会高兴吧。”朱内官动情地为自己抹去泪水。

赵琇打趣他:“朕都还没哭呢,你倒先哭起来了。”

他起身找来皇后画像,拂去表面落下的一些灰,小心地展开画卷。

这幅画是他们刚成亲时为她画下的,画中人生得极美,笑容温婉,那双美目仍旧顾盼流转,栩栩如生。

赵琇一再叹息着:“今年中秋就去临溪吧,老四同去,太子监国。”

“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时隔多年当今皇帝再次驾临临溪,不知乐坏了多少人。

虽无明文规定,但这临溪以前多是以南赵副都看待的,还建了行宫,其繁华程度堪比庐陵。但由于孝慈皇后在临溪病逝,赵琇就很少踏足这里了。

一旦是个天子都不想来的地方,还有多少人愿意往这挤。好在临溪水陆通达,漕运多半在这转,又出过许多大家学士,还能勉强支撑着从前的繁荣。

诏令一下达,临溪那边的行宫与官衙各显神通,势必要办上一个让天子喜欢难忘的中秋。

赵眄本也想在庐陵待着,他的庐陵府才刚刚有些起色,不放心离开。

“大哥,我能不去吗?”

“胡闹!”赵瞻拿书狠狠拍打他的额头,“父皇膝下子嗣不多,我要监国如何去得?这可就剩你一个皇子了。”

赵眄有理有据:“可我还有好多事呢!”

“我替你看着,况且还有陈判官把关,还不放心吗?”

“知道了。”

“别惹爹爹生气。”

“我尽量。”

待一切备好,赵瞻和韩骞率领百官在宣德门前相送。

仪驾部署与迎春宴时相似,赵眄、萧程、徐遗仍在列,只不过这次没有百官相随,只去了书画院与翰林院的一些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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