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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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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敬之当了真,起身拿西装出门,他动作很快,已经离开了镜头,站在桌边同助手讲话,似乎要马上过来,闻命大惊失色,声音急了几分:“…别回来!!没关系!你别回了!我好多了!真的好多了!工作要紧!!你只要不挂通话就好了!快来快来让我看看你的脸!!看不到你我的心好痛!!!”

时敬之将信将疑,他又回到镜头前,脸色很是难看,他三番两次确认:“真的?”

闻命心虚道:“……真的真的,真的!!!我好多了我不痛了!!我马上睡觉!!你别挂通话,我看到你的脸就头不疼了眼不花了!!!求求你!让我看看你吧!”闻命瞪大眼睛看向通讯器屏幕,嘴里哈哈大笑:“卧槽你怎么那么好看!看看这个鼻子真的绝了!”

时敬之闻言沉默了,他坐下继续工作。他绷紧了脸,在剩下的时间里,任凭闻命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再抬头看对方一眼,不过也没再挂断通话。

时敬之拧巴,拧巴到极点,拧巴到可爱,让闻命无法自拔,泥足深陷。

其实时敬之的情绪很难外露,有时候他很热情,有时候又很冷淡。

闻命在夜里会趁他脆弱时扣紧他的手腕,十指紧扣抓着不放,然后他们会打闹,在被子里滚成一团,对视间又纠缠在一起。

时敬之不多话,他很能忍,被逼急了会漏出闷哼,喘息火热,眼角全是绯红色。这时候如果他看人,总是懒懒散散,抬着眼皮半睁不睁,等看清是闻命又闭上眼睛,把自己圈起来,团巴成一团睡过去了。

他这种虾子睡法真是相当不友好,搞的闻命每次都要伸手去捞,费好大力气把他掰直了,圈进手臂里,拿着四肢压住,手手脚脚紧紧窝在一起,只有这时候时敬之才会老老实实睡觉。

有一次闻命别住他的肩胛骨将他固定住,时敬之却猛然扯过他的头发,主动含住他的唇瓣。

闻命一个踉跄,肩膀撞上肩膀,他顺势搂紧对方的腰,吻到最后由对方主导,开口接纳他,追着他嬉戏,他故意发出一些暧昧的啧啧声,时敬之缓下步伐,用上唇安抚般触碰他的唇瓣,等他消停了又继续加深这个吻,完全不想让他退出去。

闻命快发疯了,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吻里脸红心跳。真他妈的是致命的吸引力,我操真是绝了。

他心里暗爽,你可太厉害了。

闻命心里涌现出很多变态的想法,想法越变态他越唾弃自己,唾弃到脸红耳赤,那模样简直娇羞无比。

时敬之最后还半安抚半疼惜地叹息,他真的在叹息,很是无奈且头疼:“闻命,你好害羞啊,白长这么大。”

卧槽啊他说我大!!!

闻命正甜蜜地害羞低笑,实际上脑壳子都快炸了。紧接着他又听到对方自言自语:“你……你为什么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

情窦初开的少年的隐藏含义为:毛头小子、莽撞充动、又傻又二…

行吧,他在时敬之眼里竟然是这样鲁莽的形象,不过没关系。

后面的幻想开始不受控制,闻命贱兮兮地笑出声来,边笑边捂住脸,沉迷幻想无法自拔。

他摸上对方白皙柔韧的后背,顺着脊柱向上摸,再沿着肩膀滑下来,直到十指紧扣,然后再……

"闻命?"

然后他的另一手为所欲为,按紧对方的胯,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五指的痕迹,然后用力向下按,对方会下意识扭着腰挣脱束缚,咬紧嘴唇一声不吭,皱着眉头紧紧缩成一团,可是自己怎么也不放手,一股血直冲闻命脑门,全身热到爆炸,他可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睛瞬间红了,抓紧了对方的腰不管不顾往下按,直到……

"闻命?!"

"….啊?!"闻命回过神,等发现身在何处,当即脸色大变:"小敬?!"

时敬之的眼睛黑魃魃的,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得人心里凉飕飕的。闻命僵直着身体,一股寒意从他脚跟直顶到天灵盖,像个冰棱子,硬邦邦穿在他后脊柱里,冻得他四肢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停在一处路口。时敬之把舰艇熄火,看向对方红光满面的脸,眼中露出疑惑:“你怎么这么兴奋?”

闻命如临大敌,这样子非常可疑。

时敬之不明所以,语气冷淡至极:“你在想什么?”

闻命还是一声不吭。

时敬之看了几秒,讲出自己的猜测“你牙疼?”

说完时敬之先皱起眉,下一秒他果断拆了安全带凑过来,想要检查一番。

闻命疯狂摇头,全身透出戒备和恐慌,仿佛面临一只巨兽,简直是失了神智。时敬之可以确定,但凡闻命有一点点脑子,他一定会开舱门飞速逃跑。

时敬之的疑惑更深,牙疼起来要人命,怪不得闻命一路上突然不说话了,他一定疼得很厉害,不然脸为什么红了,眼睛也红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闻命看着方才幻想的人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因为安全带的拉扯,时敬之的衬衣被扯开一颗纽扣,露出脖子下方白皙的一小块肉和支楞的锁骨。

闻命捂着脸,眼睛四处飞瞟,头上落下豆大的汗滴。

他支支吾吾:“不!不不……唔唔唔!!小敬!!小敬………你别过来!!!”

“你别过来!!!!”

时敬之眼中透出冷厉,声音也加了力度,他抓向闻命的手,不容置疑地去掰对方的手指:“你牙疼你不早说?你捂着脸干什么?给我看看!”

德尔菲诺的城市中心灯火通明,家家户户亮起灯,迷蒙的阴雨连绵不断,在彩色窗户上曲折留下纹路。

远处传来海鸥鸣叫声,前阵子多下了场雨,自此天开始变灰蒙蒙,阴雨连绵半个多月,气温骤降,那样子差点入了冬。

德尔菲诺大区城市园林管理中心的职员在擦桌子,他刚擦完办公台,耳畔便传来钟声。

德尔菲诺大学主楼的钟声响彻全城,缓缓敲过五下,下午五点钟,天仍然不放晴,半灰半白的天上继续下着小雨。

职员凝神听了片刻,暗想一天又过去了。

他今天一直在工作,听说埃维拉小岛的彩虹出现了,很多人都去打卡拍照,吃饭间隙他曾经登陆了一下社交网站,“埃维拉”三个字位居搜索页榜首。

职员有些羡慕,在末世求生的时代,如果能看到一些象征光明和希望的东西,他整个人的内心都温暖起来。

职员继续擦桌子。

园林管理中心一直缺人,尤其缺年轻人,职员是这里最年轻的员工之一,他很爱这份工作。

德尔菲诺的人都这样纯真而简单,做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过自己平凡的生活,充满幸福感。

他刚从公园回来,撑着船,第一千三百二十八次穿过河道。

德尔菲诺的母亲河贯穿全城,主河道将大城区一分为二,四周风物陈旧,旧到有历史感,有奇闻轶事,引人入胜。

职员在公园中检索,整理花草,提着手电一路回来,他现在擦着桌子,抬头就能看见遥远的冷海,以及公园外褐色巨石与鹅卵石子铺就的海瑟薇街道。

他擦完桌子,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生姜柠檬茶,继续等人。

客人约好了要来看桃花。

职员等着,随意抬头看着窗外风景。

他靠近窗,身后突然传来铃声,通讯器在响。

就在那一刻,身前划过了温暖的气流——夕阳终于燃烧完,光晕昏暗,在深厚云层里黯然陨落。背后的窗子透过风,雨也开始急落,职员微微抬起脸,看向钟表。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他快步向屋内走去,拿起通讯器,屏幕显示,是早就预约好的客人。

他的心里突然有了微妙的猜想。

“您好——对,是我,是的先生……”对方飞快说了什么,职员瞪大眼睛:“您是不过来了吗?…好的,好的,您随时可以预约,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对方的语气一如既往冷淡,职员有些诚惶诚恐,挂断了电话。

他看向钟表,有些快乐地想,可以按时下班了。

不过……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职员情不自禁感到怅然,桃花开得很好,先生看不到,难免可惜了一些。

但是以后会看到的吧,在天晴朗的时候。他扬起笑脸,收拾好一切,果断锁门下班。

***

“我真的没有牙痛的嘛。”闻名不明所以,不知道时敬之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时敬之的脸色很冷,他很克制地忍着怒气,咬紧牙齿,放缓语速,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冰冷逼人:“拿着身体开玩笑好玩吗?”

“我没有开玩笑的嘛。”闻命实事求是:“我就是走神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时敬之不耐烦。

“废话,当然是x你啊。”

闻命可不敢这么说。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时敬之拥有冷淡的脸,但是往往会迅速沾染红晕,从脖颈到胸膛全部又红又烫,对方哭起来相当动人,那模样无辜且柔弱,寡淡的人一下子变生动。

但是时敬之往往压抑自己,明明神志不清,发丝早就被冰冷的汗水浸满,却从不会开口讲话,他羞耻地捂住脸,只会露出难耐的气音和抽泣,那声音要把闻命烫疯了。

闻命要是再浪漫一点,看看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或者了解那些艺术殿堂的评论,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审美叫做静物画的凝视,那些画似动非动,介于死寂的悬止和诡异的生动之间。

真是好难啊,好多人讲,这都是什么鬼表情啊,时敬之脸上明明永远没有波澜。

不过这不重要。闻命一点也不介意这点,他满脑子都是时敬之闭眼喘息的画面。

每次一想到这个,闻命就热血上头,瞬间化身思想上的巨人,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虚拟的自己,对着时敬之为所欲为。

他脑子里的自己粗暴且偏执,嘴里嗷嗷嗷发出嘶吼,不过声音太过激动,听起来像野人狼嚎,也像疯子鬼叫,闻命为这样狂野的自己感到一丝丝羞耻和无边的自豪。

如果眼睛可以化作调色盘,那么他的眼中透出三分狂喜、三分热切、还有四分欲盖弥彰的兴奋,只要随便想一想他就跟被雷劈了一样,爽死了。

然而,一落实到现实中,他就成了行动上的矮子,屁话不敢讲一句。

他支支吾吾,妄图快一些把这个话题错过去。

时敬之却不肯罢休,他沉默地看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对方身上盯出一个洞。

闻命嘴里连声重复:“我错了嘛…对不起嘛…小敬不要生气嘛。”

时敬之不为所动,他沉了脸,再次将舰艇熄火,冷眼看着闻命道:“闻命,原本我要带你去公园后面的桃花林看花的,我记得你最喜欢看桃花传粉,用小兔子尾巴传粉那种。”

“德尔菲诺只有一家这样的桃园,堪称本地海利根公园,也只有这家桃园里的人们还保持这几个世纪以前的传统,拿兔子尾巴的绒毛做成传粉杆给桃花传粉。”

“我知道你一直想看,我们本来可以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去给桃花传粉的。闻命。”

他叫着对方的名字,冷眼旁观。

对方拥有一张轮廓鲜明的、五官凌厉的脸,看起来英俊冷硬,可是现在却缩着身体,浑身抖如筛糠:“我没有嘛…我没有。你是……你是在怪我,把你的好心情破坏了吗?”

虽然在装傻,但是说完这句话以后,闻命心里真的被刺了一下。

时敬之气笑了,他笑容明艳,嘴里的话却毫不留情:“撒谎可真好,抵赖也真好,撒娇也真好,闻命,怪不得你叫闻命,你真好命,撒娇以后蒙混过关,真是好的不得了。”时敬之笑着说,听起来像是冷淡的嘲讽:“你听听你说过的嘛,你说了几个嘛?无事献殷勤,逢事讲嘛,嘛嘛嘛嘛,你是嘛嘛怪?你撒谎太多了,放以前要用火车拉,现在更不得了,我看得用高铁装,一装一整车,你————”

“你别说了!!!”闻命急了,他不知何时起身而上,一把捂住时敬之的嘴巴,疯狂摇头,满脸通红:“别说了!!你可别说了!!求求你!祖宗!”

时敬之得理不饶人,无理抓三分,他拍开对方的手,语气冷淡到吓人:“你捂我嘴干什么?我还没说完。闻命,你说句对不起就那么——”

“对不起!!”闻命抢白,瞬间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他正了脸色,不顾对方诧异的眼神,直面着对方的脸认真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的错,我郑重和你道歉,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小敬。”

他语气很是郑重,闻命握紧时敬之的双臂,沉声道:“还有,谢谢,不过我真的没有牙痛。”

闻命正经起来还是,他身上那些和温柔、喜悦、天真有关的气质一瞬间被收敛起来,只剩下迫人的压力。

被他这样对待,时敬之感觉后背一凉,瞬间定在原地。

他看着闻命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浑身一抖,如梦初醒。他紧接着脸一白,仿佛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时敬之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僵着声音,全身跟着发抖,他艰涩道:“闻命……”

闻命瞬间发现了他的不对,他忍不住凑过去抱住他,狠狠抱住他,不明所以道:“…小敬?”

“我……”时敬之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全是冷意,等意识到这一点,时敬之的脸色更加晦涩难懂了,他无措地张口,艰难道:“我——”

“你说,你慢慢说。”闻命亲亲他的脸,忍不住又开始心猿意马,他又笑起来:“你不用急。”

时敬之全身都在冒冷汗,他感觉密不透风,闻命的怀抱密不透风,他整个人有些喘不上气,时敬之忍不住推了一把,却挣不开手脚,他心里乱极了,只是下意识叫:“闻命……”

“在嘛在嘛我在嘛。”闻命毫无所察,嘴里不住哄他说:“我是嘛嘛嘛怪。三个嘛。”

时敬之没有说话。闻命又叫了几声,时敬之还是一声不吭。闻命忍不住低头看他,时敬之的脸色太难看了,闻命抬手去摸他的脸,时敬之下意识拍了他的手一下,避开他的触碰,脸上还透露出一点点惊惧。

做完这一切他才下意识看向闻命,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闻命瞬间没了开玩笑的心情,他这才意识到,时敬之的恐惧超乎寻常,他沉了脸,一手扒开时敬之的安全带,不容置喙地把对方从座椅中抱出来,放在自己腿上,从身后抱住他,把他整个人圈起来,沉声道:“你怎么了?小敬?”

时敬之在摇头,他张开口却说不出话,只留下大喘气,每个字吐露地都相当艰难。

闻命用力去听,时敬之声音太小了,他分辨了好久,才听清楚对方在问:“我对你…我对你是不是特别坏?”

他的声音真的太小了,透露出胆怯和恐慌,时敬之仿佛被魇住了,他用力抓紧闻命的手臂,不停地重复:“我是不是……我是不是特别坏?”

过了好久,他才仰头抬起头看向闻命,目光涣散地对上对方担忧的脸,闻命不住地叫他,连声呼唤他的名字。

“你…?”闻命等了好久,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他试探着放缓声音,迟疑道:“你?你怎么了?小敬?”

时敬之看着对方的嘴巴,意识恍恍惚惚飘着,完全落不到实处。

他看到了闻命的脸,对方的脸在不停晃。

闻命的面相很有侵略感,尤其是下半部分,轮廓分明,线如刀刻,侧颈部有一段隐隐跳动的青筋,显得男人气息很重,有种难言的性感。

真是奇怪,时敬之迷茫地想,这个人真的奇怪,明明有一副深刻的五官,野蛮与桀骜的气质那样重,重到明目张胆,他却总是要撒娇要温柔,整个人的气势都软化好多,像是找了个套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告诉接近他的人,你看,我特别无害。时敬之忍不住伸手去摸,差一点就要摸上他线条鲜明的下颌骨。

然后他听到闻命问,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时敬之猛然一激灵,脸色刷白,整个人仿佛被劈了一下,伸到半空的胳膊自然而然地划下,谁都没有在意。他疲惫地看向闻名,紧接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叹息一样轻声叫唤道:“闻命。”

他太疲惫了,闻命感觉他整个人失了力气,如果不是自己抱着,时敬之绝对会瘫倒。闻命担忧极了,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这像是一个指令明显的信号。

时敬之飞速清醒了。他控制着情绪,等到睁开眼,眼中透出凛然,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没什么,你刚才吓到我了。”

“我?”闻命迟疑,神色不定:“……我?你说……我?”

“你。”时敬之非常肯定,眼中一片清明。

他的样子太一本正经,闻命忍不住松口气。

然后他又笑了,眉梢上都是飞扬的喜悦,嘴里不断告饶,手上一直在搂人,抱紧了不撒手:“我错了嘛我错了嘛,道歉就是要认真道歉,我不是为了吓唬你,我板着脸很奇怪吗?我又不吃小朋友。”

这话其实有些冒犯,闻命心怀不轨,趁着时敬之愣神整个人向他怀里钻,两个人的距离密不可分。

时敬之冷着脸,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又推了闻命一把,把他扎人的头发推开,声音里全是平静:“你不吃小朋友,那你吃什么?”

“我吃……”闻命哼哼唧唧,吞吞吐吐,时敬之又要气笑了,因为闻命说:“吃你。”闻命说完了抱头躲开,仿佛下一秒时敬之会对他一枪爆头。

时敬之的逻辑和智商终于回来了,他想起来事情的根源,再次向闻命发问:“你刚才走神,到底是在想什么?”

闻命眼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他豁出去了,大声嚷嚷:“打死我也不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敬!我不怕!我真的不怕!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哈哈哈去他妈的!”

那架势如同上战场,他可真是命都不要了,连脏话都飙出来了,可是下一秒他瞬间没了嚣张气焰,哭丧着脸嘟囔:“可是我个子特别高啊……天塌了一定先砸到我!!!怎么办呜呜呜!!”

“嗡——”

“荡——!”

是钟声。市中心的哥特式教堂上空掠过一片惊飞的麻雀,再在火车站门口的湿地上渐次落下。

钟声太响亮,把所有声音盖过,时敬之和闻命都停止讲话,等着钟声过去。

闻命嚷嚷地大脑充血,脸红脖子粗,他这才发现自己昏昏沉沉的,那钟声仿佛敲打在他脑壳上,一下又一下足足敲了四下。

那钟声停了,闻命一个激灵,瞬间进入哭包模式:“…我个子高呜呜呜!!!”

时敬之不为所动,他迅速伸手捞过通讯器,解锁以后拨通电话,讲了没几句便挂了,然后他看向闻命:“别装了,今晚的桃园游取消了。”

闻命的哭声瞬间停住,他猝然望过来盯向时敬之,脸上毫无笑意,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冷淡得让人体会不到一点温暖。

可是只是一瞬间,只有一瞬间,然后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嘴角的弧度缓缓咧开,他笑着叫:“小敬……”

“对不起。”时敬之冷不丁开口,闻命愕然。

时敬之冷着脸,他继续讲,越讲越顺,仿佛在进行会议演讲:“对不起。刚才不应该那么说你。还有,对不起,游园会取消了。我下次补——”

闻命打断他,叫他的名字,时敬之却坚持把话说完,他说下次补给你。

闻名脸上忧喜参半,他太惊讶了,因为他知道对于时敬之而言,郑重其事的道歉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他可能从来没有这样认真且沉重地和别人讲过“对不起”。

闻命心彻底软了,他安慰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为难时敬之讲抱歉呢。上帝啊,他恨不得天天把对方捧在手心里嘘寒问暖!

“你不要讲对不起。”闻命愧疚地说。

“为什么?”时敬之的声音里全是迷茫,他轻声说:“明明就是我的错。”

犯错了,不就是要道歉的吗?

这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他是从小到大都被人称赞的模范生,所以更要以标杆和榜样的方式来郑重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不不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不不我的意思是!”

闻命急了,飞速捂住他的嘴巴,逼着对方把道歉收回去:“不准说对不起!!呸呸呸!”

“可是……”时敬之有些茫然若失地想,可是你明明就是生气了啊。

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在闻命听来,语气柔弱又无助,整个人简直要委屈死掉。

闻命顿时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可是轻易捕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他承认,他的确生气了,哪怕他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紧接着他更加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么暴躁,会把对方吓成这样。

闻命伸手把时敬之整个人捞在怀里,这里摸摸那里蹭蹭,一定要确认时敬之没有精神失常:“道歉道歉道什么歉……都是无心的话,气话懂吗呸呸呸!都是屁话…我说的都是屁话…”

可是时敬之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失神地睁着眼睛,落魄极了。

闻命心想这不行,他飞速瞟向窗外,目光紧接着一顿,他引导时敬之向外看,把话题信手拈来:“小敬,小敬。”

他捏着时敬之的手指戳向车窗:“你看,那些蚂蚁在搬家,像不像我捡到你的时候?蚂蚁搬家,都是大的把小的叼在嘴里。”

时敬之的注意力仿佛被集中一些了,他眨眨眼,礼貌地附和对方,露出微笑。

闻命对这个笑容有些不满意,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他把时敬之抱地更紧,又指着窗外的松鼠,轻声哄他说:“你看那个松鼠,像不像我?我觉得特别像,我要要是它,我就一直囤货,这棵树囤一些,那棵树囤一些,找个洞把你也藏起来,要是谁来偷走了,我就找棵大树上吊自杀。”

“为什么不是抢回来?”时敬之终于回话了。

闻命回答:“那就抢回来吧。为什么不是你再跑回家?”

时敬之这次终于笑了:“松鼠都会为了橡树子打架。”

闻命忙不迭说:“好吧,那我也去打架。”

他们对视一会儿,然后都笑了。闻命摸摸头发,又摸摸对方的脸,长叹一口气再次把他抱紧:“你吓死我了!”

“冬天的时候刺猬喜欢抱团取暖,可是他们身上有刺,于是他们靠近一点,再离开一点,靠近了暖和,离开了寒冷,所以他们一直靠近,再一直分开。”

时敬之突然说了这样一番话,闻命不明所以,他问,这个不是老故事了吗?

“…你看人和人,其实就是刺猬,冷了就拥抱取暖,刺到了再退回去。”时敬之说完了,自己也可能发现太老气,于是点评说,这个故事太俗套了。

说完了他又讲,这个故事,是别人讲给我的。

闻命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是谁说的?”

时敬之沉默了很久,语气平静道,我父亲。

啊——闻命是知道时敬之的父亲的,一位很伟大的德尔菲诺建设者,他下意识想,时敬之的父亲和他感情很好啊。

于是闻命笑起来:“你要是真喜欢这个人,你只会在乎他暖不暖,哪还记挂自己疼不疼,有没有被扎。”

他说,既然都是刺猬,就不要害怕拥抱啊。

他说完这句话,时敬之刚软化的身体又僵住了,闻命心里打了个突。

他刚要问怎么了,时敬之却突然动了,他坐起身,笑着看过来,笑容很淡,却的确是真心实意地笑着了,闻命要溺死在这个笑容里了。

时敬之重新陷入闻命怀里,他看着窗外,重复这句话:“既然都是刺猬,就不要害怕拥抱啊。”

那之后闻命又给他讲了几个故事和笑话,时敬之照单全收。

然而闻命的反射弧太长了,时敬之似乎心情变很好了,闻命却又开始精神紧张,一会儿问你到底怎么了,一会儿又说你是不是吓掉了魂,我们今晚睡觉前把你的鞋子摆摆,把掉了的魂叫回来吧。

时敬之说不可以搞封建迷信。

闻命又开始念那不行那不行,从物理机械论的角度来看灵魂还是要回到□□中的,意识从属于□□,不回来怎么能行?

时敬之没辙了,他在闻命腿上迅速转过身,改成面对面的姿势,然后自然而然环上闻命的肩膀,对方还在叽里咕噜地絮絮叨叨:“小敬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都怪我……怪我!你不会被吓掉了魂吧?小敬??你说话小敬!一加一等于几?”

“闻命。”时敬之抬起头,他让闻命和自己平视,然后再轻声开口:“你不要这样——”

闻命慌慌张张,更要命的是时敬之这个姿势十分微妙,虽然时敬之不这么觉得,但是闻命整个人要爆炸了,他僵直着身体,好久以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简直是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忍出来的:“那什么…那什么小敬,那你说,怎么办?”

“闻命。”时敬之低着头,他又卸了力,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恐惧感中。

闻命很紧张,对方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那你跟我讲讲,你刚才在想什么,好不好?”

上帝啊!这是多么简单的问题!

闻命大松一口气,鄙夷至极地想,就这?

你要我死,我命都给你!

这一下午心情跌宕起伏,闻命脑子里紧绷的弦差点断了。他只顾着庆幸,错过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于是下一秒,时敬之看到对方红着脸,貌似有点害羞地说,想x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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