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描述：“拳打Windows，脚踢Linux，我，国产之光”。
主打一个年少轻狂加豪横。
刚从疗养院回国就能写出这种话，不愧是我，虞巷有点羞涩又自豪地想。
当然，豪横的开局不能保证后续的顺利，设计文档越往后翻，越透出一股大势将去的阳痿气息。
这也很正常的，如果不是做不下去，她当年也不会换现在这个方案。
既然如此，那她就重走来时的路吧，她不会害怕的。
虞巷反复研读整个文档，撰写了新的草案，标出重点问题。接着，她在网上发布交流贴，并向业界的一些大佬发送了邮件，寻求建议。虽然计算机科学鼓励分享与交流，但真正的大佬们往往忙于工作，回复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万一有人愿意指点迷津呢？
手机“叮”了一声，打断了虞巷的思绪。
张小军邀请她加入一个名为“楚神粉丝团”的群聊。
群里热闹得很，不仅有熟悉的同学，还有师弟师妹、师兄师姐，甚至年轻老师，人数多达两三百人。张小军还在不停地拉人入群，仿佛要将所有与楚元有关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群公告上赫然写着：“我们为瞻仰大神风采而来，关心大神的美好生活和神仙未来”。
这么八卦！虞巷一阵恶寒，很快惭愧地发现，加入这个群对她来说还挺方便的。
刚听唐琳说楚元加入了云源科技，群里就已经有人分享了云源科技的基本信息。云源科技的龙头产品是云源安居，这款租房APP因押金由平台托管、监管工作到位而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云源科技的实力被群友们来回评估，以此来推测楚元的前途和身价，其中也不乏狂吹彩虹屁的声音。
很显然，无论这世界上流行什么言情题材，楚元都死死把住男主的位置。
青春校园流行的时候，他当校园男神；大家年纪大了想要钱了，他就进化成总裁。
从不放过任何一位爱做梦的女性。
虞巷看着看着自然有些委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与她未提一字，明明如此有所保留还跟她说那么暧昧的话。
不过短短几天，她已经被这样若即若离又大起大落的相处搅得心烦意乱，哪怕她一点跟楚元谈恋爱的念头都没有，也时时刻刻被他牵动着心情，渴望了解他内心的想法。
“渣男！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打烂你的头！”虞巷越想越气，抬起手，在小企鹅头像上使劲弹了个脑瓜崩。
手机屏幕发出“bong”的脆响。
楚元的头像突然变了。
本来是一只平平常常的小企鹅，身上突然多了几道绳索，交叉打结，将它紧紧束缚。
虞巷颤了一下。
？
捆……绑……
play？
随后，她发现，不光是小企鹅身上多了绳子，那张无辜平淡的脸上，还突然，多了一个川字眉，和两团很小很小的红晕。
救、命。
这是，在干什么？
她傻傻地盯着屏幕，大脑将接收到的信息组合起来——
一只多年来一直普普通通，表情平淡的企鹅，突然被捆绑住了，它感到痛苦，也羞得小脸红红。
“……”
虞巷慢慢地，脸颊发烫。
她迟缓地用手背贴了脸，又贴了额头。
高烧。
天哪，她为什么要对着一只企鹅脸红啊！
她如梦初醒，冲进厕所，捧起凉水往脸上浇。
十分钟后，她捂着湿漉漉的脸重新回到书房。
总结了原因。
怎么说呢，还是怪这只企鹅太色情了。
绳子，捆绑，脸红……
这些元素都挺……
也不怪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不好意思。
你不就是一只普通企鹅，为什么要搞成这个样子！太不检点了！
还有，楚元，你有病啊，换这种头像！
她用手扇着风，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对着小企鹅一阵指责。
骂着骂着，她的脑海里飘过一句话——“You pierced my soul, I am half agony, and half hope.”我心中一半是痛苦，一半是希望。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很自然地把这个企鹅头像和这句话联系在一起。
小企鹅心里一半是痛苦，一半是希望。
所以它痛苦地皱眉，又充满希望地……脸红？
它被什么绑住了？它到底在脸红什么？
“……”
虞巷一头栽进沙发里。
别想了。
真的想死。
许久后，虞巷缓过劲来。
她最近手机信号有些不稳定，无法确定楚元更换头像的具体时间。一直以来，他的头像一直是这个呆头企鹅，会突然换掉，一定有别的意思。
但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虞巷有些鸵鸟的性格让她选择忽略那只色情的企鹅，不去细想，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直到完成工作后，她才打开了应用市场，搜索起“云源安居”。
前段时间，林颖还跟她推荐过这个app。
林颖这姑娘挺精明的，连她都能倾情推荐，云源应该做得不错？
虞巷带着一种复杂的挑剔眼光审视着界面上正在安装的应用，像丈母娘看拐跑女儿的贫穷小子。
界面设计，还行。
主要她也不懂。
流畅度，还挺不错。
交互设计，不懂，跳过。
数据拉取，速度还行。
注册？来，让她试试有没有漏洞。
……
在手机上戳戳弄弄半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虞巷揉揉酸痛的眼睛。
楚老师的眼光确实挺好。
房源推荐用的这个智能算法，看起来就有几分他们青苗的影子。
啊，不对。虞巷意识到楚元之前多次来A大，很可能是为了与青苗合作。
这人真是阴险啊，仗着张老师喜欢他胡作非为。
不过，再完美的APP也会有漏洞。虞巷点开了“意见反馈”一栏，将之前备忘录里记下的问题一股脑地贴了上去。
在查看股权架构时，她看到了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林欢。刚刚在股权架构里她看到了这家公司的创始人。
林欢是吧？
什么狗男人，背地里跟她的楚老师勾勾搭搭。
楚老师还为这人辞了职，不告诉她。
她要报复！
她恶狠狠地按下发送键，过年了，速度收下她的bug大礼包。
少睡觉，多加班。
害她为楚老师流多少泪，就为她熬多少夜。
*
这时，有人敲门。
“巷巷，这是年礼。”史纲将礼盒放到桌上。“分红打到你账上了。”
家里没什么能招待客人的东西，虞巷给史纲倒了杯茶。
“这茶我上次拎过来，你就没喝过几口吧？”史纲笑，“今年公司业绩还不错，国内市场已经饱和了，增长的部分主要在海外的东南亚和非洲地区。”
虞巷听了挺高兴，“爸爸当年一直说要把生意做到非洲去，现在终于圆了他的梦。”
听到虞巷的回答，史纲打量她。
当年的小姑娘如今亭亭玉立，最近看起来有点瘦了，但看起来还是又漂亮又高挑。
巷巷没有继承虞总做生意的天赋，但一样的豁达大气。
虞总过世的时候，兴腾正处在初涉房地产的关键时刻，尽管公司上下极力隐瞒这个消息，竞争对手们依然闻风而来，意图瓜分这块肥肉。
公司里也有人起了异心，包括史纲自己。
巷巷没有计较这些。
虞总过世三日后，她从病房里硬撑着，来到他家中。她只希望兴腾还在。
最终，他们壮士断腕，将将部分业务分出，与其他公司合作。
这之后，公司的管理权交到史纲手里，虞巷保留了股权和部分房产。史纲没有虞石真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敢再涉房地产的深水，而是专注于起家的老本行建材行业。如今的兴腾不复当年盛名，但稳扎稳打，倒也还算兴旺。
聊了一会家常，虞巷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史叔叔，上回兴腾那边给我打电话，说要我签几份文件，我一直忘了给他们送过去。你坐会，我上楼拿下来给你。”
虞巷上楼去取文件，史纲则好奇地打开了她的电脑。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巷巷，你现在对投资也感兴趣了？怎么没跟叔叔说呢？”
电脑界面上是云源科技的主页。
啊，老年人，你们永远都是这么大胆地直视他人的电子设备！
她对着史纲期待的眼神，冷汗狂冒。
“呃，就是朋友……的一点，项目。”虞巷磕磕巴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史纲上下打量她，“朋友？男朋友？”
虞巷一阵猛咳。
史纲也不戳破，转而说道，“这家公司最近挺有名的，你的朋友年少有为。”
“是，是。”虞巷喝水掩饰自己不自在的表情，嘴角偷偷弯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与有荣焉。
“不过，叔叔跟你说句实话，如果你真的想投资，建议不要投太多。互联网这行业虽然看似风光，但风险也很高。咱们兴腾做实业，虽然增长不高，但每一分都是真金白银。”
虞巷在心里叹了声，这说法和唐琳不谋而合。
史纲见她兴致不高，心里对她这个“朋友”的份量又了解了几分。
业内很多同行都在谋求转型，其中就不乏有投钱给互联网的。他对这些不太信任，但风险高也意味着回报高，或许也是他的眼光限制了兴腾的发展。
云源科技。他琢磨着这个名字，给虞巷转了一笔钱，对她眨眨眼。
“年轻人谈谈恋爱挺好的，男人嘛，把握好分寸，玩一玩也行，我们兴腾的大小姐也不是花不起钱，对不对？”
虞巷一口水喷出来。
这话她在妈妈去世后听史纲跟虞石真说过，除了把“女人”换成“男人”，“虞总”换成“大小姐”，连词都不带变的。
小时候听史纲这话她挺生气的，现在对话的主角换成她后……
她脑海里冒出那只红脸的企鹅。
脸颊微微发烫，她眼神有些闪躲地用手背捂了捂额头，心里的小鹿却突然跳得厉害。
她其实没打算做什么。
但，想起爸爸和那些喜欢他的阿姨们经常出去玩，再想想她和楚元……
玩一玩耶。
莫名其妙，就挺心动的。
……
“大年三十我们包饺子，二九那天，叔叔来接你。”临走前，史纲提了一句。
“不用不用，我有安排了。”
“你能有什么安排，又是自己打游戏过吧？”
虞巷好说歹说，算是把史纲糊弄过去了。
她不喜欢去别人家过年。
之前王瑜歆邀请她去过一次。
王爸爸王妈妈人都很好，照顾得很周到。
但她反而觉得，越是这样，越让她羡慕他们和睦的家庭。
越是热闹，越是孤独。
还不如就把年当成普普通通的日子来过。
史纲走后，她刷了会题。
最后，还是拿起了手机。
楚元的朋友圈没更新。
她连上外网。
也没有新的内容。
她漫无目的地点进之前的内容看了一圈。
在其中一条下停住了。
Christina133：哇，什么时候回来？想去找你玩。
CHU：年后。
*
真到了年三十这天，还是有点冷清。
史纲自从知道了云源的事儿，老找虞巷唠唠叨叨，让她分析这家公司有没有投资价值。
这就是亲爹和关系好的叔叔的区别了。她小时候说虞石真走了她就把公司卖了，有钱她做什么不好，虞石真气得要死也只能随她，史纲就会觉得她这样有辱父辈荣光，虽然明面上不能强迫她做什么，私底下倒是逮住机会就推着她跑……
亲爹太能干，真是造孽。
倒是有个意外的好消息，王医生问的咨询师有了消息，通过视频给虞巷做了个简短的评估，说是年后一个月会到达A市，给她推荐了几本书，让她在这期间好好地看一看。
虞巷买好书，又买了一些东西，打车去了郊区。
鞭炮噼里啪啦地放完，她将一束花摆在墓碑前，抱了一个装着芭比娃娃的盒子在怀里。
墓碑上的女人生着一双和她一样的眼睛，比她纤弱清秀。
“花花给妈妈，芭比给巷巷。”虞巷坐在鞭炮的灰烬里，认真地说，“我们都有新年礼物了。”
女人温柔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眉宇间有淡淡的愁绪，像是在为她难过。
虞巷靠在墓碑上，给芭比穿裙子。
“妈妈，巷巷希望你不要难过。”
天上渐渐下起雪，她撑了伞，雪花簌簌地滑过伞面，围着她和墓碑落出一个圆形的圈。
她裹着羽绒服缩在圈里。
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厚厚的云层，寂静的雪，有点像她在A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