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亚特大人，在洛德斯特王国，已经没有别的女巫了吗？”艾莎骑在米尔克松软的背上，在沉默地赶了一阵路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可以称我法师欧弗林。”欧弗林一直在等着艾莎主动开口，他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否愿意前往安索尔森林，但不希望自己显得过于急切。“除了你，魔法促进会还没有发现更多女巫的踪迹。当然，女巫一向属于特立独行的魔法生物，就算存在，也有可能隐居山林或藏身在普通人类中，并不轻易展现魔力。”他耐心地一点点解释，并笃定她还有更多问题。

“魔法生物，难道女巫不算人类？”艾莎顿了顿，迟疑道：“我听说……在画册里看到，女巫曾经被视为邪恶，是人类猎捕的对象？”

欧弗林深深看了艾莎一眼，沉重地答道：“人类不只捕猎过女巫，还曾经屠龙，杀戮兽人，因为混乱皆被视为邪恶，还由于对‘秩序’的不同定义，与精灵和德鲁伊为敌，甚至以‘善良’的名义彼此开战。”他叹息一声，“所以，这片大陆魔力衰败，正是人类自己造就的苦果……”

“女巫的确不属于普通人类，同样作为施法者，法师有男有女，但女巫只有女性，有着独特的延续方式。没有人知道女巫正常的寿命是多少，但有的女巫能存活数百甚至上千岁，比精灵更长寿。人类中的魔法天赋者，即使再强大也不得不遵循生老病死的生命法则，除非向天界或深渊献祭灵魂签下契约，但那就成为傀儡而不再是人类了。人类天赋者的能力来自对世界规则和秩序的学习领悟，从而获取魔力并运用，逐步提升位阶，比如我作为五阶的法师，这恐怕已经是我在有生之年的极限了。但据多代法师笔记和精灵的记载，女巫的能力大约和巨龙、海妖之类魔法种族类似，源于血脉，但天赋的发挥则依靠觉醒的程度和对自身天性的了解……”

欧弗林观察着艾莎的神情，最后道：“以后你有机会通过魔法促进会了解更多的，但最好别对普通人透露太多。你女巫的身份，暂时对你叔叔婶婶保密吧，我就说在探访老友雷诺时，发现你有法师的天分，想邀请你去安索尔魔法学校参加法师培训课程，你觉得怎么样？”

艾莎想了想，她正愁不知怎么向叔叔婶婶解释这一天的奇幻经历，还有她和妈妈妮娅的约定，她也并不想告诉任何人。欧弗林的建议听起来还算合理，好像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她突然回过神来，如果答应的话，岂不是代表她已经愿意去安索尔魔法学校了？但回忆起初次觉醒时在意识中“看”到的景象，森林中那些五颜六色的光点，究竟代表着，她的确是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表达同意后，她忍不住苦恼地问：“我的米尔克，这只狮鹫宝宝，怎么办呢？如果被梅耶婶婶看见了，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不用担心，”欧弗林笑道，“我用一个小小的隐身魔法，你把它藏起来吧。”

“不过，可别忘了喂它，仅仅是牛奶可不能让它吃饱。据我了解，狮鹫的食物应该主要是肉类，含有魔力的更好，这在灰石村应该很难找到。”见艾莎愁眉苦脸，他又安慰道：“安索尔森林有很多德鲁伊，得到他们祝福的生物都会具有一定魔力。”

“作为灵魂相通的契约者，你应该也是可以把自己的魔力提供给契约生物，让它快速成长的。你现在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魔力波动吗？”欧弗林关切地问，“除了召唤，你会不会……有没有尝试使用其他魔法？比如像我这样，驭风以代步，或者，水、火之类？”

艾莎一脸懵地摇摇头，除了初次觉醒的时候，她对自身的魔力波动和释放毫无感觉，米尔克是如何被她“召唤”出来的，她也一无所知。

她现在就像拥有庞大财宝库藏却完全不知如何使用的婴儿。欧弗林忍不住想。从最初释放的魔力来看，假如她已经是这片大陆唯一的女巫，那她能够使用的力量应该绝不仅有召唤。不过，既然重新拥有了新生的女巫，这片大陆的魔力环境也就有了新的希望。欧弗林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这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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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莎把隐身的米尔克偷偷藏在堆放奶牛草料的仓库角落，除了作为精神契约者的自己，其他人谁也看不到这只狮鹫幼兽。

意外的是，当欧弗林向艾莎的叔叔卢克说明来意，卢克竟然表示，艾莎有法师的天分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她爸爸杰瑞就是一名法师（虽然能力似乎不怎么样），但艾莎“从小就聪明”，身体也比爸爸健康许多，说不定会成为强大的传奇法师，那杰瑞在另一个世界也应该会感到欣慰的。

但梅耶婶婶却说什么也不答应艾莎离开农场和灰石村，没说几句就眼泪涟涟。

“艾莎还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我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去安索尔森林那么远的地方？她可是我亲手带大的，除了我谁能照顾好她？在那边吃不好穿不好怎么办，假如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哭着絮叨了半天，卢克和艾莎都迫于她日常的积威而不敢反驳，事情就僵持在了这里。直到雷诺赶到农场归还马车，还带来一大块烟熏猪后腿，梅耶用于烘焙烹饪的面粉和各式香料，以及村民们用于交换牛奶的猎物，几只雉鸡，还有野兔之类。如灰石村这样荒僻的小村落，村民们很少用到王国的银币，大多是彼此物物交换，而雷诺作为商贩，也常去更远的市镇为大家采购换取各类物资。

这次雷诺带来香料很全，有的梅耶已缺货很久，总算让她心情有所好转，打起精神为大家准备晚餐。

她把村民捕猎的野雉鸡拔毛洗净，用粗盐里里外外反复搓揉，厚厚地涂抹上半融化的黄油，因为雉鸡脂肪较少，如此才能保证肉质不柴，然后将切碎的苹果和大蒜、迷迭香、百里香、鼠尾草加葡萄酒混合后，塞进雉鸡腹内再送入烤箱，这样处理后的雉鸡经过烘烤，外皮焦黄香脆，内里柔嫩多汁。

雷诺刚送来的烟熏猪腿则被切成半透明的薄片，绛红的瘦肉与白玉般脂肪形成了艳丽的花纹，洒上丁香与豆蔻现磨的粉末，稍微炙烤一下便肉香四溢。

最后从地窖中拿出珍藏的牛肉酱，与黑胡椒、干姜混煮成热腾腾的黏稠肉汁，淋在一整盘土豆泥上，洒一层干芫荽末，作为主食。

饮料是加肉桂煮过的淡葡萄酒，连艾莎也被允许喝一小杯。

餐桌上，欧弗林对梅耶的厨艺赞不绝口，声称其美味不逊于精灵制作的魔法食物，不过在他随口问了问艾莎会不会做这些菜后，一家人陷入了沉默。

“哦，我不会做菜，大概，我缺乏这方面的天赋吧。”艾莎看了一眼梅耶婶婶。当然她不会说的是，在曾经多次被赶出厨房后，她早已暗下结论，一间厨房不可能有两个女主人存在。

“这孩子大概随她爸，也许有法师的天赋。”卢克趁机说了一句。

“那倒是，不然也不会被洛德斯特王国最强大的传奇法师欧弗林所看重了。”雷诺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他早已悄悄和欧弗林了解了情况，决意帮助他周旋。

看着这几位男性的表演，梅耶没有说话，神情似乎有所松动。

当餐后雷诺和欧弗林准备告辞时，卢克极力邀请他们留宿农场，并不停地使眼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吹枕头风说服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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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当艾莎悄悄去仓库里给米尔克喂食了半只雉鸡、半只野兔之后，终于躺在自己阁楼的床上，感觉这一天比过去十几年更精彩刺激，只想倒头沉沉睡去。

吹灭油灯，她直直坠入黑甜的梦乡。一阵风拂动窗帘，帘下的阴影在月光下明暗跳跃，渐渐变得越来越深浓、厚重，漆黑黏滞恍如实体，阴影中升起一缕黑雾，仿佛触手般缓缓往沉睡的女孩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