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晚之后,我们都待在各自房间。
这期间,陆辞再没关心过我的吃喝拉撒。
像是从未与我同行一样。
拒绝总是很快,所以我知道。
他在纠结。
就在我决定,适时推他一把的时候,陆辞来找我了。
「你打算怎么报复?」他问。
我摇摇头。
这只是一个念头,没有任何计划。
揭发他们骗保?
让他们失去现有的一切?
试着想象他们变成穷光蛋、坐牢之后的景象。
我摇了摇头,那一点都不吸引我。
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听他们忏悔。
也不想看他们眼泪和鼻涕混合流下的恶心场景。
不如干脆一点,杀了他们?
陆辞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可以帮你,但不能做违法的事。」
我歪着头看他,脑海里想着,如果面前的人就是我的爸爸,我有没有勇气干掉他。
陆辞被我盯到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的嘴角不由地跑出一抹冷笑,幽幽地问:
「如果我说,我要杀了他们呢?」
陆辞的眼睛瞬间瞳孔放大。
有点意思。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在质疑我:
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却有这么极端的想法。
这确实是我要达到的目的。
不过我先不打算惊到他。
我扑哧一声笑了:
「逗你的,杀了他们,对我也没有好处,不是吗?」
他暗暗松了口气。
「但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我要毁了沈白。」
当年他们在我和弟弟中间作出了选择。
那么我只能毁掉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
我作为一个女儿。
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我有义务让他们知道。
当初把我当垃圾一样扔掉的决定是错误的。
20
东洲市物价不低。
我们租了一间发霉的老破小。
手头存款只够在这里活三个月。
我和陆辞开始「同居」生活。
即使是临时住处,我还是习惯性将屋子打扫干净。
我也要给陆辞一些「家」的感觉,让他踏踏实实地为我所用。
结果他说我布置的房间不够温馨,就像我人一样冰冷。
我哪知道什么叫温馨,也没享受过那种日子。
陆辞说,要有「家」的感觉。
于是他自掏腰包,带着我选购装饰屋子的东西。
那几天,我俩谁都没想要复仇的计划。
而是好像情侣,每天逛街,逛超市。
他甚至带我去家装市场买了涂料,重新粉刷了这间老破小。
在满是粉尘浮灰的屋子里与我嬉闹。
我开心地几乎要跌倒,陆辞立刻紧张地将我搂住。
我们面对面,嘴唇之间快没有了距离。
口鼻中喷薄的热气快将我融化。
我的身体感受着他坚实地搂抱。
那种紧到不能呼吸的感觉,是我有过的全部安全感。
我的确很久没笑过了。
我以为脑袋里感受幸福能力,似乎已经被我的生物学父母生生拔除了。
但此时此刻,我大概知道什么叫温馨了。
如果不是陆辞,我或许会独自过完灰突突的人生,这辈子都体会不到正常人的生活吧?
慢慢地,我看向陆辞的眼神变得不那么冷清。
我有时候会想忍不住抱他,不管他愿不愿意。
但我永远不会迈出这一步。
我懂我自己。
21
偶然会遇见邻居阿姨,我依旧是习惯性愣着脸。
但她却全然不在意,总是热心地花式打招呼。
「吃了吗?」
「又出去呀?」
「哎哟,这个天气烦死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体内有一种远超于我的,炽热的生命能量。
一天,她神秘地对我说了一句:「小姑娘比刚来的时候爱笑了。」
她的表情很温暖。
我的身体一僵,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
直到逃进屋子,还是听到她在门口调侃我:
「还蛮害羞的的咧。」
她的话令我突然意识到,本想利用陆辞的我,已经不自觉地陷入了他的温柔。
我立刻冲了一个凉水澡。
凉水不断冲刷我的脊背,我时刻告诫自己。
这场关于温馨的「游戏」会毁了我的计划。
我走出浴室时,陆辞正拎着外卖回来。
他按照次序把食物摆在餐桌上,温柔地喊我吃饭。
而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冷漠地回应:「该行动了。」
他顿了一下,缓缓地坐在椅子上,低头苦笑:「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这几天你不是也过得很开心吗?不一定非要用复仇的方式来满足自己吧。」
果然,这几天他都是在故意麻痹我。
我有一种被戏弄的愤怒。
「开心?从我被抛弃的那一天起,这两个字就已经在我生命里抹除了。」
「我现在就是为了复仇而活,你所谓的开心、快乐,在我看来毫无意义。」
「所以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得上我的人,如果你不想,大可以离开。但是我告诉你,陆辞,别忘了是谁造成的这一切,无论如何你都逃不了干系的!」
似乎没想到我会翻脸,一直泰然自若的他,怔了几秒才答我:「知道了。」
这顿饭,我们都吃得心不在焉。
他一直试图窥探我的情绪。
见我情绪消散,才问了我一句:「那你有什么计划?」
我摇头:「我觉得你的主意一定比我多。毕竟,从调查我被抛弃,到让我知道真相,你一直很有计划,不是吗?」
这就是我让陆辞帮我的初衷。
就算我再厌世,也不想因为那家人把自己送进监狱。
我必须全身而退,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恶意。
22
在我的坚持下。
我们的关系从「情侣」跌回严肃地合作伙伴。
不苟言笑地一起指定计划。
无论是毁了沈白,还是杀掉他们一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进入沈家。
这并不难。
根据我们的观察,沈家没有保姆。
我在沈夫人经常去的超市里,找了一份理货员的工作。
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的时候,我的心跳快到哽住了喉咙。
幸好我为了防止过度紧张引发哮喘,喷了过量的哮喘喷剂。
我甚至打算,如果她能认出我。
如果她能表达悔意,如果她能带我回去。
哪怕她只有一丝悔过的念头。
我或许会放弃所有计划。
然而,她只是用温柔到能溺死我的声音,让我帮她拿了一个货架顶层的罐头。
随后她说:
「这是我儿子最喜欢吃的罐头,真的很难找呢,多亏你喽!谢谢!」
本是来是一句载满母爱的嗔怪,可对我来说,却是在心头上硬生生地插进去一把刀子。
她转身就走了。
那句「谢谢」像是赏给流浪狗的一个发馊的馒头。
黎瑾,别再期待了!
我提醒自己。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与她频频照面。
我们觉得时机成熟后,便早早在设定好的位置,等待沈夫人出现。
那里是监控盲区,陆辞先是推了她一把,等她勉强挣扎起身时。
陆辞又假装摔倒踩向她的脚踝,沈夫人惨叫不止,陆辞只说了声对不起就消失在人群中。
沈夫人的脚骨被陆辞踩成了90度角。
我送她去的医院。
她跟我道谢:「那个年轻人也真是的,撞了人就跑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我连忙摆手。
「您太客气了,今天也恰巧是我在超市工作的最后一天。能救了您真的是缘分。」
「你辞职了?也是,小姑娘家的,光在超市打工确实不行。你是假期在那里兼职吗?」
看来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半工半读的大学生。
「我是孤儿,没读过什么书。」
我故意这样说,试探她的反应。
让我愤怒的是,她竟然没有半分难过,只是带着几分平淡的惋惜看着我,问我接下来的打算。
「摆货员赚的太少了,同事觉得我能吃苦,建议我做钟点工,一周做八家的话,能赚好几千,时间还自由。」
沈夫人思忖片刻,看了看自己打了石膏的脚。
「你会做饭吗?」
我需要保持真实感,所以没做过多隐瞒:「会做,但是复杂的不会。不过我可以学,听说会做饭的话能赚得多一些。」
沈夫人表情有些为难:「说实话,我不太想招保姆,我信不着别人。」
病房里一阵短暂的寂静,我在等。
沈夫人又说:「但是我实在伤得太重,家里必须要一个帮手,咱们也算熟人,我看你面善,你不如就去我家做住家保姆吧?打扫一下卫生,买买菜,每天做三顿饭,一个月我可以给你一万五,你也省得四处奔波。」
我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沈家,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