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光的卧室里，程晏席地而坐，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喻怀均匀的呼吸声。

喻怀说自己谈过恋爱的时候，程晏是不相信的。

喻怀这个人，说好听点是冷情，说不好听其实就是没心没肺，那两年里，他对喻怀多好啊，有求必应，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所有人都说喻怀对他是不一样的，就这样，喻怀都能说走就走，连个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这样的喻怀怎么会爱上什么人呢？

即使是喻怀在他耳边亲口承认了景欢是他的前男友，程晏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只是觉得景欢有点碍眼罢了，直到刚刚。

他看到喝醉的喻怀面对“男朋友”时的状态。

全心依恋的，会撒娇，会任性，黑粉们口中的AI变得丰富起来，程晏承认，他疯狂的嫉妒。

他嫉妒那个喻怀面前得到了特权的人，甚至不可抑制地想着，如果喻怀非要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凭什么不是他呢？

被自己突然跳出来的想法惊吓到似的，程晏逃也似的起身，走出了卧室。

没看到床上的喻怀突然睁开了眼睛，也没看到他唇角的笑意。

***

第二天喻怀是被宋青阳的夺命连环敲吵醒的，被他笑吟吟地问要吃什么早餐的时候，暴躁的有点想揍人。

“你知道我们凌晨两点还在聊贝斯怎么谈才又酷又不显得在装逼吗？”

喻怀拿着手机给宋青阳看时间：“现在才八点。”

“八点正是吃早餐的好时间，”宋青阳给眼都没挣开的简司云叠了个三明治，又给喻怀盛好小馄饨：“你可以吃完再去睡。”

喻怀：“你确定还能睡得着？”

“习惯就好了，你看我，当年妥妥的熬夜战神，现在呢？因为每天要雷打不动八点起来吃早餐，除了赶通告，都成作息规律的老干部，”叶风踢踏着拖鞋从楼上下来：“当初房子买到一起是为了蹭饭方便，没想到是每天被逼着塞饭。”

WE刚出道的时候，四个人是一起住宿舍的，后来叶风想父母接过来，宋青阳养了狗，就各自买了房子，不过都在同一个小区，楼上楼下和住宿舍也没什么分别。

其实还挺热闹的。

喻怀笑了笑，没再说话，低头认真吃饭。

“不是小程，你一直盯着小鱼干嘛呢？”叶风吃着三明治，含含糊糊的喊着程晏：“快点吃啊，一会儿还得去排练呢。”

WE周年演唱会第一场就定在二十天后，到时候他们要唱这次新专辑里的几首歌，第一次表演马虎不得，半个月前他们就开始排练，本来都排得差不多了，宋青阳这个完美主义者昨天突然创作出了一首新歌，并且要求换主打，一切从头再来，幸好程晏临时有了假期，还能重新投入排练。

喻怀闻言，看向对面从自己落座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程晏：“有事跟我说？”

程晏眸光闪动，掩饰住声音里的不甘：“昨天的事，你不记得了？”

“昨天晚上？”

喻怀歪头：“怎么了？”

“哦，对，我想起来了，”程晏忽然亮起的眼神里，喻怀困惑道：“我们昨天不是在楼上嘛，我怎么下来的？”

程晏咬牙：“你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

有种被白。嫖了的憋屈，但如果喻怀真的记得，他又能怎么办呢？跟他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还是自荐枕席，说他比景欢靠谱？

程晏面无表情：“没什么，吃饭吧。”

喻怀：“哦。”

借着宋青阳用来盛馄饨的大瓷碗，遮住了上扬的唇角。

一点负罪感没有的想，扯平了啊小程弟弟。

……

不管选手们多不想，《闪耀今夏》的第一次淘汰，还是在一周后如期到来，初评级的舞台被节目组改造成了操场观景台似的布局，两边均匀摆了100张一模一样的透明椅子，然后在中间摆上了颜色不同的，画着小皇冠的椅子。

醒目的金字塔形状，自上而下，从1到60，宣告着这一晚上的残酷。

作为发起人，喻怀从临时匆匆赶回，在录制大厅里，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程晏。

按照宋青阳的标准，一首歌最少也要排十天的，所以喻怀猜程晏大概是为了达到要求自己临时加练了，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眼底大片的青色。

“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喻怀递了杯咖啡给他，在他旁边坐下：“这个节目没有你又不会录制不下去，而且第二次公演也有一周呢，你请两天假，也不耽误什么吧。”

程晏声音有点哑：“谢谢。”

却没多说什么。

喻怀叹了口气，行吧，就像吴思成说的，做黑粉他都能这么敬业，别说是工作了。

晚上七点，第一次排名发布直播正式开始。

喻怀拿着节目组给的手卡，登上了宣判者的专属小圆台，他今天特意穿了F班专属的灰色训练服，一路上两边的选手都在喊喻老师好帅。

但是在喻怀说出今天即将有40名选手被淘汰，F班即将被取消之后，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好残忍啊，直接对半砍了】

【选秀都这样的，闪耀今夏还算少的，隔壁台的选手第一期直接淘汰50】

【啊啊啊突然不想看到喻怀了】

喻怀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程晏低下了头，心中微动，又很快平静，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从第59名的选手开始宣布。

然后是58、57、56……

喻怀真切感受到了这个节目的残酷所在，明明可以像第一周排名那样，直接把整个排名表一张大屏幕展示出来的，却一定要一个一个的念名单，被念到名字的选手像是死里逃生，而随着排名越来越靠前，那些已经知道自己排名在淘汰线周围的选手脸色就越灰败。

同时也感受着选秀的魅力。

第一周排名在第96名的林柯羽，因为之前排名靠后，性格也安静到近乎无趣，第一次公演的训练室内容里没有哪怕一秒他的高光内容，却因为在直播舞台上一段燃炸的RAP，和唱完后的wink抓住了观众的心，一周的时间，跃升到第30名。

【啊啊啊啊我们小眨好励志啊！】

【小眨不哭，会越来越好的！】

【小眨你超棒的！】

喻怀看着哭到抽搐的林柯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麦克风递给他：“新的旅程在等你了。”

林柯羽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泪水拿起麦克风：“各位闪耀制作人们大家好，我是个人练习生，林柯羽。”

“我其实没想过可以站在这里，说出这段介绍，谢谢你们给了我这次机会，来这里之前，很多人跟我说，我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做爱豆，刚开始我想，我偏要做给你们看，后来我想，我好像确实不适合做爱豆，我性格没那么有趣，长相和实力也并不出众，我所拥有的只有看上去最没用的努力，可是第一次站上那个舞台，被聚光灯照亮的时候，我也有过不甘心，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站在舞台上的自己，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的机会。”

他深深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停了很久，起身，眼泪又掉了下来：“谢谢《Smile》组教我跳舞的李哥，谢谢告诉我要主动才能有未来的洛洛。”

被他cue到名字的李跃和王洛宁都还没被叫过名字，所有人都知道，奇迹是很奢侈的东西，所以录制大厅里陆陆续续响起了抽泣的声音，李跃和王洛宁带着眼泪给他加油。

“你RAP超酷，别忘了你可是B班的人。”

“下次不要再站在角落里啦。”

“谢谢程老师，明明自己已经累得不行了，可是看到我在训练室笨拙的扣动作，还是很耐心地教了我一遍又一遍，程老师，你是很好很好的老师。”

【虽然在节目组放出来的镜头里已经看到很多次忙内指导训练生的场景，可是今天他被cue到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程晏是真的很喜欢这些选手吧，明明看上去比谁都冷，说话比谁都毒，可是真的很认真在帮助他们】

【欢迎大家来pick我们舞台大魔王，私下傲娇心软，认真负责的程老师呀！】

“也谢谢喻老师，”林柯羽转过身，在喻怀有些惊讶的眼神里朝喻怀笑了：“谢谢您公演前给我加油打气，我当时是真的紧张到快缺氧了。”

喻怀有些讶异，他串场的时候是看到有个训练生在后台深呼吸来着，路过的时候就顺带安慰了他两句，没想到竟然是林柯羽。

“谢谢所有人，”林柯羽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了坚定的眼神：“下一次，我不会再站在旁边了。”

【突然好热血啊】

【这就是选秀魅力啊，不管在哪里，只要你发了光，就有被看到的机会，就能创造奇迹】

【有多残忍就有多浪漫】

从初评级就一路大魔王人设，实力和性格都是慕强粉天菜的江西程自然是第一名，陶璟第八，周恒第六，沈乐第十一，那天和程晏一起去医院看他的许林然竟然也是个rapper，明明看起来是安静型的，名次也排到了第二十，连初评级被程晏批评没有团队精神的周林都排到了25，沈翊竟然只排到了第29名。

宣布完第一名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出道名额，喻怀看着透明座椅上，一个比一个紧张的训练生，喊出了宋北的名字。

【小北不哭，下次会更高的！】

【神仙嗓音小北值得更好的，我们一起努力吧】

喻怀看着没被念到名字，表情灰败的淘汰选手们，安慰地笑了笑：“《闪耀今夏》的舞台只是你们人生一个很小的阶段，不要因为短暂的沮丧而失去了希望，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相信不远的未来，我们一定会在更大的舞台上看到你们。”

“也感谢支持他们每一个人的闪耀制作人，接下来，也请多多指教，《闪耀今夏》第一次排名公布到这里就……”

“老师，我可以说句话吗？”

金字塔上坐着的周恒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喻怀的结束语，喻怀看过去，直播镜头下，自然不能说不行。

看着周恒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个麦克风的时候，他很轻地皱了下眉。

周恒的声音带着哽咽：“其实我觉得，台下的很多人，很多，实力都很强，都更有资格站在这个舞台上，可是美貌是会逝去的，实力却不会，我相信你们一定能走的更远，有更光明的未来……”

【？？他是在内涵吗？是在内涵吧内涵吧？】

【但是他说的也没错啊，陆汀年舞台真的蛮拉，却凭借一张脸进了前九】

【周恒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教制作人做事，我喜欢他我就投他碍着你了？】

【可是选秀不就是要看实力吗？】

【那就去隔壁好声音好街舞好说唱啊，选秀就是谁抓住我眼球我就选谁啊】

喻怀捏了捏眉心：“相信每位选手在下一个阶段都会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芒，吸引到喜欢你们的制作人，制作人们多看看我们的每一位选手吧，都值得你们喜欢哦。”

“本次排名公布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闪耀今夏》还有更多的精彩，大家敬请关注。”

喻怀说完结束语，工作人员掐断了直播。

喻怀有些疲惫地看了眼在场的选手：“大家今天也都很累了，都去休息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相信大家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周恒却没有停止：“喻老师，你可能觉得我说的话有些过分，但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于实力强的选手，有些太不公平了。”

“那你觉得什么是公平？”

一直在角落里的程晏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去，喻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程晏表情很认真，看着周恒：“你觉得选秀的公平是什么呢？训练了十几年和训练了几个月的选手放在一起PK，公平吗？性格活泼和内向不会给自己争取镜头的人比赛，公平吗？你身为上位圈，有着一定影响力的选手公然引导观众的投票倾向，公平吗？”

周恒：“我没有这么想。”

“每个人都有按照自己喜好和倾向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每位选手也都有凭借自己的优势来吸引目光的权利，这就是选秀的法则。”

“你可以觉得不公平，但是请你尊重，不要用你的偏见，去攻击其他的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