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两人气氛都让人难以捉摸。
晚上应琰也没有去邢湛房间写作业，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冥思苦想，找出抽屉最里面的合约看了又看，心里十分后悔没能给邢湛也加上禁止早恋这一条。
邢湛心里也矛盾，他不知道该不该找应琰解释，有些事情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倒显得多此一举，最主要是他害怕说的多了露馅，引起应琰的怀疑，反而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僵。
但怎么可能忍得下让应琰一个人生闷气，想了想他还是准备去看看。
夜里二楼一如既往的安静，开门走路的声音听上去清晰无比。
意识到他走过来的那一刻，应琰啪一下按灭了屋内的灯。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悄无声息挂上“休息”的标志，让人止步于此。
刚走到门口的邢湛：“……”
他知道应琰没睡，只是不想和他说话。
门锁被杨同山砸坏了，新修锁子的被拿去配钥匙了，所以，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邢湛在门驻留了半天，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最后还是叹口气回了自己房间。
中途，他又过去看了一次，应琰屋内的灯还是暗着，这次可能是真的睡着了，他在门外罚站似地站了一会，心里暗自决定明天找应琰解释。
夜是静的，夜里的人却在悄无声息的窜动。
“我靠——”
应琰的吼叫划破夜色传入邢湛的耳朵，他刹那间清醒，掀开被子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跑到应琰房间。
眼前的一幕让他火气大增。
一连消失几天的杨同山无缘无故出现，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离开时的衣服，手里抱着两瓶即将喝空的酒瓶，没骨头地晃悠着倒在应琰床尾，嘴里嘀嘀咕咕骂着，时不时还打出几个臭嗝……
台灯的残光零零洒洒地照在应琰的半边脸上，戾气暴露在光影下，泛着苍白的半边脸被藏在黑暗中，被吓醒的他半跪在床沿，冷眼凝视着拎着啤酒瓶醉的不人不鬼的杨同山。
邢湛放轻步子一步步走向他，像是害怕再吓到人一样。
杨同山此时已经醉的要死不活，趴在床尾打起了如雷般的呼噜。
“我带他出去。”邢湛一分一秒都不想容忍，但怎么说都觉得太过苍白，“你睡吧，不会再让他进来了。”
应琰没有说话，他看着邢湛弯腰架起杨同山的胳膊，准备把人拖出去。
“等等。”应琰跳下床，眼神里还藏着一丝惊魂未定，“让他在这睡吧。”
邢湛停下动作，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我想和你睡。”本应该有更多语言去解释，但应琰累了，他不想说。长时间没有等到回应，应琰耐心都快耗尽了，“不行就算了。”
“好。”邢湛给出答案，带着应琰的洗漱用品和校服作业回到他的房间。
时隔三四天，两人又躺在了一张床上。这次却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心境。
两人本就在因为白天的事情别扭，在杨同山出现之前，他本来是打算解释的，但现在，经过杨同山一闹，他已经不想解释了。
“抱歉。”黑暗里，邢湛盯着他缩到墙跟的背影，想触碰的手抬起又落下，少了对杨同山的气愤多的只是对身边人的自责。
“别和我说话。”本想憋住不和他说话的，但应琰还是狠不下心。
“之前说好了吵架之后第一时间道歉。”见他这语气，邢湛瞬间松了口气，开始哄人。
应琰：“……”
他一个侧翻身，顷刻间两人四目相对。
“留着这些花言巧语他妈跟你对象说去吧！”
他语气凶凶的，虎牙尖尖的，像是仗着夜色宠溺变得愈发傲娇的猫，大胆地伸出爪子挠身边人。
“……我明天会找他说清楚。”邢湛稍稍挪开一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尽管如此，黑暗中，对方明晃晃的目光还是成为彼此视线的唯一对焦点。
“你爱说不说！反正你都收她情书了。”
“装上新锁，他就不会进来了。”
两人话音一同落下，两人目光在空气中想撞又相容。
“你说的是杨叔叔的事？”应琰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的是——”
“闭嘴，我要睡觉。”
邢湛还没来得及说完后半句话，就被瞬间眼红气粗的应琰打断。
他拉高被子盖住脑袋，疯狂想要逃离。搞什么！他在说什么！说了半天两人说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
“都会说清楚。”等身边人的呼吸稳定，邢湛才敢凑近，他轻轻地拉低被子，露出应琰的脑袋，盯着他的睡颜，手指轻轻刮蹭了一下人的软耳。
*
晚上同床共枕，白天形同陌路，不知道以为两人在这演谍战片。
“走吧。”中午放学，豆不凡和卜羽站在第一排等收拾东西的两人。
“你们先走。”邢湛视线很快从旁边的应琰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面前那群人身上，“我还有点事。”
“去找陶悦吗？”卜羽先于其他人问：“需要一起吗？”
“不用。”邢湛很快拒绝。
“好。”卜羽根本不为这事担心。
因为邢湛根本不喜欢女生。
他看向生闷气的应琰，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的舒服。
因为应琰不知道，不能知道，邢湛也不敢让应琰知道，但他知道。
所以只有他和邢湛才是一路人。
邢湛和应琰终究会分开。
“家里有剩饭。”邢湛拦住要出门的应琰，“不想吃了去馄饨店，不用等我。”
“你不知道回家的路啊？谁他妈要等你！”应琰不爽地挤开他，“爱回不回！”
豆不凡路过邢湛，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带少爷去我家。”
“别带他打游戏。”邢湛嘱咐道。
“放心吧。”豆不凡摇头叹气，满脸老父亲为儿担忧的操心感。
邢湛无语了一秒，转身下楼。
豆不凡：“先去我家，阿湛一会儿来接你。”
“谁要他接？打扰人约会了你负责啊？”路过操场，应琰视线不受控制地看了眼高二的教学楼方向。
只一眼，就移开。
他此刻的心思就像被夹在火上烘烤，翻不及、烤不匀、不入味，糟糕透了。
“当然是少爷你负责。”豆不凡故意和他开玩笑，“打扰他约会你和他约不就完了！”
豆不凡觉得自己快成忍者了，他真的很想告诉应琰事实，但他不能，他也要为邢湛考虑，毕竟，应琰怎么看都是个直男。
“行了。”应琰现在听不得这种话，“我想玩游戏。”
“阿湛说不让你玩。”豆不凡说。
“听我的还是听他的？”应琰死盯着他，表情带着一丝难以发现的控诉和委屈。
豆不凡：“……”
虽然老大是邢湛，但有所谓，老大也得听大嫂的。
更何况，他把人惹生气了，身为小弟顺着大嫂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是在帮老大。
“听你的。”豆不凡瞬间动摇，“但阿湛来了你得赶紧关。”
“知道了。”应琰也不是真的想玩，就是生气、烦躁，想找点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干。
邢湛都早恋了，他玩个游戏怎么了？
就要玩，气死邢湛！
“琰琰来了。”豆不凡妈妈还是坐在老位置，“豆子你去端饭，我和琰琰聊聊。”
“阿姨好。”应琰背着书包乖乖问好。
“哟！”女人一笑，连带着那双眼睛都在笑，“谁惹我们宝贝蛋了？”
“没有。”应琰低下头，长睫覆盖下的眼底映出一层悲伤。
“阿湛呢？”女人思索问。
“阿姨。”应琰看了看周围，没有多少人，他在脑中组织了一番语言：“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好朋友谈恋爱，他觉得会影响学习，而且两人之前说好了，他的朋友也不让他谈恋爱，所以他有点生气凭什么他的朋友在谈，他不太希望他的朋友谈，这样对吗？”
“这样啊！”女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想了想说：“为了他学习的话，当然没有错啊！但你的朋友仅仅是害怕影响他学习不想让他早恋呢，还是有其他原因不希望他早恋呢？”
时间一格格被放大，一分一秒都能清楚感受到，应琰缺少支撑地地站在原地，被问的哑口无言。
“吃饭了。”豆不凡及时出现，把他拉了回去，“你俩聊啥呢？”
“没什么。”应琰端过自己的饭，回过神，看着女人说：“谢谢阿姨，我回去问问我朋友。”
“好。”女人点到即止，“快去吃饭吧。”
也没什么原因啊，应琰边吃饭边想，估计是阿姨多考虑了，也可能是自己朋友来朋友去没有说清楚事情。
吃完饭，两人在二楼打起了游戏。
“你是不是有点不在状态啊？”豆不凡问：“要不玩星战？”
“好。”应琰退出游戏，重重地说：“就玩星战！”
豆不凡：“……”
不知道以为你要玩邢湛。
“你护着的那个是谁啊？”应琰看着地图问。
游戏页面的豆不凡停了几秒，实话实说：“是许星。”
“哦。”应琰反应平淡，“你们关系真好。”
豆不凡：“……”
您是一点也不往同性恋上面考虑啊！
他们阿湛以后可怎么办！
喜欢上一个直男。
十分钟后
应琰：“星战不好玩了！”
二十分钟后
应琰：“星战变了！”
豆不凡：“……借物喻人呢？”
要不报邢湛大名得了。
“我说的是星战，不是邢湛。”应琰被说中心思，不打自招。
豆不凡忍不住笑了笑，回头看了眼身后楼梯，“阿湛应该快来了。”
“谁要等他！”应琰万分焦躁，键盘在手下敲得噼里啪啦，恨不得敲出火星，“爱来不来！我还想多玩一会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豆不凡叹口气。
“开始了。”应琰操作游戏，“赶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邢湛不会来了。
“应琰。”
身后冷不丁 突然传来一句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声音。
应琰打游戏的动作一顿，思绪全部被扰乱，手下的鼠标也不受控制地乱飘。
“干嘛！”他心虚地用余光瞥了眼后方。
“回家。”邢湛站在门口不动，就那么等着。
“不回！”应琰心里的烦躁更多了，现在才知道回来，这都放学多久了，有什么可聊的非要聊那么久，聊够了才知道要接他！
脑子乱糟糟的，他游戏也进行不下去。
身后半天没有声音，他以为邢湛走了，他想回头看，又不想低头，凭什么邢湛一接他就要回去，凭什么他要这么听话！
“谁让你带他打游戏了？”邢湛走进来，面色不虞地看着豆不凡。
“是我自己想玩的。”应琰退出游戏，转身和邢湛正面刚。
“回家。”邢湛默了几秒，拎气应琰椅子上的书包，抓上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出去。
“你撒手。”应琰被他拽的踉跄，怎么甩也甩不掉，“想打架是不是？”
“好好解释啊！”豆子妈妈给邢湛使眼色，“小孩子要哄的，不要打骂。”
两人在邢湛刚进门的时候已经聊过了一次。
“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有种你松手，没种你就抓着。”
“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听！你听我的话了吗？”
“你他妈松开我和你打一架！”
应琰拉起半边被甩落的校服衣领，跟着他的脚步被他拽着向前。
邢湛在大槐树下倏地转身停下，应琰被拽着来不及刹车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应琰揉了揉鼻子，刚准备发作，抬头的瞬间，竟从邢湛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悲伤，一时之间，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应琰。”
“你犯规了。”
邢湛慢慢松开他的手腕，说的话如同刀一样扎在了两人心上。
应琰苦笑一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他知道邢湛在说什么，两人之前合约上写的一清二楚。
禁止去网吧打游戏，他没有做到。
“你都谈恋爱了！”应琰忽然觉得心口闷的慌，话音都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我打局游戏怎么了？”
“第一次可以原谅。”邢湛像是听不见一样机械地重复合约内容，“按照合约内容，如果再犯，我不会再管你。”
“不用下次，那你别管我了啊！”合约合约，说的好像没有那张合约，两人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一样。他憋屈地冲邢湛吼，“我今晚回去就给那破合约撕了，我们一拍两散，省得困扰你谈恋爱。”
邢湛感受着他的反应，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喜欢他，偶尔渴求他的在意，但又害怕他在意。
怕他不在乎又怕他以为不被在乎。
“你——”邢湛叫住他，很想问，你吃醋了吗？你很在乎我谈恋爱吗？但他不敢，他也不能，他不能把应琰拖下水。
他比谁都清楚应琰来复读的目的就是为了走出去，走得更高、更远，他不应该因为一点感情就毁了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把他扯回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