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谭市的地下深处，隐藏着这座城市最古老、最阴暗、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间大堂充满着古老的尘埃味道，一张上了年头的、有着独特设计的圆桌摆放在正中央，其中心部分被移除，露出一片反射着暗淡灯光的大理石地板。一排排环形剧场式的观众席包裹着圆桌，逐渐升高，以保证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中央区域。

身穿黑色长袍，脸戴白色猫头鹰面具的怪人坐在桌旁，观众席中也同样座无虚席。他们便是那首童谣中隐秘的真实：猫头鹰法庭。

“我们必须确保计划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桌旁其中一位成员开口，声音像是砂纸划过木板，语速缓慢而沉重。从其他猫头鹰尊敬地沉默能看出，他位高权重。

“最近出现了一些变数，我们需要更加谨慎。”

“一点也不错，彼得斯。”另一个女声响起，“然而过度的谨慎不会带给法庭任何利益。”

“不要忘记法尔科内家族的落寞，鲍尔斯！蝙蝠侠逼得他离开了哥谭——”

“——在我们的默许之下。”女人身旁的男性开口打断了年长者。依照两人左手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来看，他和女人是一对夫妻。

“我们让他们互相争斗，我们允许蝙蝠侠将法尔科内赶出哥谭。他们本该因贪婪受到惩罚，而蝙蝠侠是个趁手的工具。彼得斯，别告诉我，因为这件事让你生出对他的恐惧，觉得法庭即将失去哥谭市的统治，成为蝙蝠侠的天下了？”

“并非如此。”老者坚定地回复，“我说的是那名寻求法庭帮助的魔法师。猫头鹰法庭与伟大黑暗蝙蝠神的沟通，不需要一个把自己装进尸体的二手魔法师的帮助，即便他声称自己来自于蝙蝠神的宇宙。”

“的确如此。”有成员表示赞同，“林肯即将把蝙蝠带至法庭，到那时......”

约瑟夫·鲍尔斯举起一只手，掐灭了其他人的声音。

“韦恩的养女的确特殊，我们需要将她从韦恩的鸟笼里拿出来，但法庭决定收留魔法师并不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利爪随时可以再次赐予他死亡，现在——”

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声响响彻整个房间。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咔嚓，像是石头在巨大的压力下破裂。所有人纷纷起身，抬头向上望去，白色面具上两个洞口中露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带上热切的期待。

几粒尘土掉落在众人面前，圆桌的空心中，接着一块巨大的石板从那遥远的天花板上崩落，伴随着阵阵尘土飞扬。石板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震动。几名利爪出现，跳进空心的地面上，将有可能掉在猫头鹰们头上的石块击走。碎石和灰尘四处飞溅，空气中的土腥味变得更加浓郁。

有什么大东西掉下来了。

那体型并不与蝙蝠侠相似，却比石块更要大。它随着风声越来越逼近，于是利爪在最后几秒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一个人影。

这是敌人的渗透。

利爪的反应速度超乎常人。就在玛琳尚未落地之前，他已经抽出腰间的长剑挥动，剑尖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她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玛琳的身体无力垂下，双眼睁得大大的，嘴角却却勾着莫名的微笑。

利爪站在那里，长剑还插在少女的心脏中，新鲜的血液顺着剑刃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那冷漠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然后缓缓将剑抽出，沾满鲜血的长剑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玛琳的身体也随之倒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什么人？”一个猫头鹰冷静地问。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尸体，随后抬起一只脚，轻轻地踢了一下玛琳的身体，使她翻转过身，面朝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玛莉安娜·韦恩......我们的祭品。”鲍尔斯认出了那张脸。“很好。将她带去麦克斯韦的房间，让他——等等，发生什么事——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小丑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著名犯罪王子的死亡，如此惨烈——尸体被撕扯成无法拼接的碎块，碎到技艺多么高级的入殓师都无可奈何，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人们众说纷纭。

许多人猜测这是蝙蝠侠对小丑多年罪行的最终惩罚，认为蝙蝠侠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终于跨过道德的界限，决定采取极端手段来结束小丑带来的恐怖。这个想法被众多哥谭人所追捧，最后戈登警官为首的一众警员站出为蝙蝠义警作证，减少了它的可信度。可它依旧在虚拟网络上作为一个正义堕落的“带劲梗”持续传播着。

也有人认为是哥谭其他超级反派终于无法忍受小丑的荒谬作风，出于个人恩怨或者意图通过消灭小丑来树立自己的威信，甚至可能哥谭外的势力都有所参与——比如莱克斯·卢瑟。这说法一经出现便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不知是哪位能人异士下的手。

还有人觉得警方参与了这次行动，特别是考虑到小丑对GCPD的多次挑衅。但也有人质疑GCPD是否有能力完成这样的任务，尤其是在没有留下太多线索的情况下。

无论如何，小丑长期以来哥谭市带来了太多的苦难，他的死亡令大部分市民感到解脱。却有一部分人对这种暴力行径表示担忧，担心哥谭会陷入更大的混乱。

“为什么就不能是因果报应呢？”在这些声音里，有一个猜想格格不入：“就不可以是小丑害死的人从地狱爬了回来，向他报仇，把他撕成碎片的呢？”

大多数哥谭人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你是大都会的吧？再不然就是中心城人。这世上不存在因果报应——醒醒吧，小孩！”

于是这细小的声音便淹没于洪流之中。

真是笑死人了。碰巧看到这一条推文的约瑟夫·鲍尔斯如此评价。

推文的发送者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猜想有多么准确。

一股寒气如蛇般蜿蜒钻进房间，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留下一片漆黑。黑暗之中，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爬上猫头鹰们的身体，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四面八方注视着他们。

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吼叫打破了寂静，随即是更多的叫声——一种介于哀嚎与咆哮之间的叫声。它们似乎来自每一个角落，填充在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中。然后，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阴影之中，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在猫头鹰无法看清的地方，利爪们清楚地见到这些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它们脸庞扭曲，眼中充满着疯狂的光芒。

受害者们带着复仇的意志从地狱归来。

它们带着对加害者深深的憎恨，如同行尸走肉般僵硬地靠近，然后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迅猛得像是猎豹一般扑向距离最近的猫头鹰法庭成员。

会议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尖叫声与呼救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凳子被推倒的声音。猫头鹰们惊恐地四处逃窜，尖声喊叫命令着利爪们的营救。然而他们的杀人机器早已被骤然出现的鬼魂们扯断四肢和脑袋，且再也无法恢复，变成了一坨无用的血肉。

复仇者们似乎无处不在，每一声惨叫都像是恶魔在低语，回荡在这个空间之中。

鲜血喷洒，混合着尘土、红酒与破碎的昂贵布料。那些曾权倾一时的人物们，现在只能无助地面对这股无法抵抗的死亡。一个接一个，他们被拖拽、扯裂、撕咬，连呼救的机会都不存在。

当蝙蝠侠抵达此处时，眼前便是这幅毛骨悚然的画面：

一些人的身体被残忍地撕裂，内脏散落一地；另一些人则在挣扎中被咬断喉咙，血如泉涌出；还有的被反复踩踏，直到骨头碎裂，发出令人作呕的响声。

可是，蝙蝠侠看不见杀害他们的人，或者该说，那些鬼魂。

鬼魂们没有言语，只有动作。似乎是在执行某种无法逃避的命运裁决，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屠杀场，一个行刑者无法被第三者瞧见的断头台。

其中一个幸存者试图反抗，但他手中的武器只挥打在空气上，毫无作用。另一个看到了出现的蝙蝠侠，拼命地想要逃到他的身旁，脸上的面具在这过程中掉落，露出四天前与布鲁斯·韦恩谈天说地的慈善家的脸。蝙蝠侠试图靠近他，却被无形的几双手推了开来。然后那人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蝙蝠侠看不到的鬼魂继续推着他，直到把他推倒，倒在血泊之中，倒在一个尸体身旁。他回头，胸膛有着贯穿伤的玛琳出现在他的视网膜上。

最后一声惨叫也消散在空中之后，会议室只剩下一片死寂，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蝙蝠侠沉默着，看着依旧在微笑的玛琳，检查她的脉搏，那早已失去生命的迹象。

他缓缓解下身后的黑色披风，披风在手中轻轻展开，像是一件珍贵的裹尸布。他小心翼翼将玛琳完全包裹起来，然后将尸体抱起。

轻得如同一片羽毛。

布鲁斯紧紧地抱着，似乎想要给谁最后一次安慰和保护。

他的通讯器在这时接通了，红罗宾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从未如此庆幸能在这时听到少年的嗓音。

“蝙蝠侠，不管你现在身在何处，这里有些事情——”

罗宾插了进来，直接了当地说：“母亲来了。刺客联盟已销毁这里的信号屏蔽装置，坐标现在就发过去，尽快找到我们。”

男人没有任何表示，而罗宾早已习惯他的沉默，离开了通讯，只剩下红罗宾犹豫着问他：“......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蝙蝠侠不语，关闭了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