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号小朋友有气无力地“唔”了一声，显然对程图南擅作主张的行为不是特别满意。
她伸手要去抢回纸，却被程图南轻而易举扣住手腕，放了回去。
荀墨声音极轻，像是在恳求：“交白卷会被骂的。”
程图南语气强硬：“病号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我会想办法。”
荀墨知道轻易改变不了程图南的心思，加上头实在痛得厉害，没空和他争这么多，又蔫蔫地趴回去了。
现在是初秋，晚上降温厉害，荀墨揉了揉有点发冷的鼻尖，准备从书包里拿出外套穿上再睡。
她刚准备起身，肩膀上被盖了件外套。
程图南轻声催：“还不睡？”
外套拉链顺着椅子角垂了下去，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啪嗒响，明显比她穿的大上好多。
喔，是大佬的外套。
荀墨之前对这种校霸、或者是那种经常打篮球的男生的外套有点偏见。
想也知道，他们有事没事约个架，打个篮球，外套不是被人碰脏了就是一身汗，肯定说不上多干净。
但是程图南的外套意外的好闻。
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好像还是薰衣草味的。
荀墨脑子钝得厉害，这会儿也没来得及想大佬的外套为什么竟然这么干干净净一点都不符合校霸形象的问题，直接又安心地趴下了。
她刚开始觉得自己一定疼得睡不着，没想到枕着手臂，听着安静教室里仅存的写字刷刷声，闻着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很快就晕晕乎乎地浅眠了过去。
程图南哄睡了荀墨，看着空白的练习卷，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将没有现成的答案抄。
算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等到把自己的那份解决完毕，程图南往右看了一眼趴着睡着了的荀墨，想了想，把她那张纸由下移了出来。
他盯着她的笔迹看了好一会，在草稿纸上试了试，达到勉强相似后把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填了上去，在最后的计算题那块打了个圈，在心里算了下分数，应该达到了小姑娘的心理预期。
他把两张纸放在了课桌左上角等小组长来收走，又和值班老师请了个假，回去拿上校服外套，准备叫醒荀墨。
荀墨是个浅眠状态很容易开始做梦的人。
就算在下午无聊的数学课上打盹睡着了五分钟，荀墨也能在这五分钟做个瞬息万变的梦出来。
这会儿头痛也一样。
她梦见大佬背着她去医务室，一边背她一边还在骂她。
她趴在大佬的背上极其委屈。
这头又不是她想疼的，怎么还怪上她了。
她正梦见自己正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哭哭啼啼地要从大佬身上跳下来，就感觉耳廓处传来一丝凉意。
似是有人捏了捏她的耳朵，又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道：“走了，带你去看医生了。”
荀墨一个激灵就给吓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晃晃脑袋，只感觉脑袋沉得愈发厉害，甚至连眼皮也被压迫得抬不起来。
程图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走了，去校医院。”
荀墨有点缓过神来，“嗯”了一声，勉强地眯着眼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等出了教室后就忍不住要去揉眼睛。
程图南伸手抓住她的手：“别揉。”
他撑着膝盖，微微弯腰，“眼睛也不舒服？还能走吗？不能走我背你过去。”
荀墨稀里糊涂点点头：“可以。”
她扶着墙，半睁着眼往前走，就要走下楼梯，一脚踏空。
“可以个头。”
程图南没忍住骂了一句，一把把她从楼梯口拽了回来，扶她站稳后半蹲在脑子不太清楚的小姑娘面前，“上来。”
荀墨眨了眨眼睛，过堂风从走廊那吹过来，把她吹得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得了了，她都会做预知梦了。
这一头痛，还头痛出超能力了。
荀墨其实不太想答应的。
她还记得刚刚那个梦里她和大佬哭哭啼啼缠缠绵绵，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就是从这一背开始的。
但是当大佬转头看了她一眼的时候，荀墨马上意识到了。
她哪儿来的选择权啊！
荀墨乖乖地趴在大佬的背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由着他背着自己下楼梯，又走向校医院。
和她梦里想的不太一样。
校霸一点都不像校霸。
他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像个沙漠里驮着人的沉默骆驼，只一路默默地向前走。
荀墨吸了吸鼻子，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和刚刚外套上的味道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荀墨不禁觉得自己真像个变态。
程图南感受到身后荀墨轻微的呼吸声。
小姑娘就趴在他的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吹出的热气一次又一次和着晚风吹过他的侧颈。
吹得他心里发痒。
他舔了舔嘴唇，把荀墨又往上托了一点，勉强让自己的思想不再跑偏。
程图南直接把她背进了医务室，放在椅子上：“老师，她头疼。”
医务室的老师一听到头疼两个字，一向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塞一个温度计给你。
荀墨含着温度计，看着旁边坐立不安的程图南，弯了弯眼笑了下，朝他摆摆手，让他坐下。
三分钟后。
医务室老师看了一眼荀墨取出的体温计：“没发烧。”
她把体温计放进消毒盒里，又问，“头痛很厉害吗？”
荀墨这会儿点头摇头都觉得疼，只“嗯”了一声。
“是不是看强光疼，吹冷风也疼？”
荀墨又应了一声。
“应该是紧张焦虑引起的神经性偏头痛。现在的高中生啊，压力就是太大。来，先吃两片止痛药吧。”
医务室老师给荀墨倒了杯热水，给了两粒药片。
她看了一眼荀墨过分瘦削的身材和眼下盖不住的黑眼圈，又忍不住叮嘱，“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程图南抱肩站在一边，微微蹙眉，一言不发。
荀墨乖乖把药吃了，又在医务室坐了一刻钟，等到稍微缓过来了点，才道谢离开。
出了医务室的门，程图南道：“去天台坐会？”
“嗯？晚自修还没结束吧。”
程图南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教室里环境太压抑了，我一个健康人都受不了。保证你在里面坐不了十分钟，又得头痛。”
荀墨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片刻后她微微抬头，看着程图南，和落在他身上的温柔月光，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好。”
天台的废弃楼阁在之前就被程图南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边吹不到风，是最好的休息场所。
程图南和荀墨坐在一张长凳上。
程图南往后靠了靠，倚在墙上，开口：“你紧张什么？”
荀墨不解：“啊？”
“那个老师说了，你是因为紧张引起的头痛，你紧张什么。”
“啊……”荀墨明白过来，微微垂眸，“因为，要月考了。”
荀墨他们所在的地区，高考采用新型的三加三模式。
一中是在高二第一次月考过后，通过月考各科分数加上个人志愿决定分班的。
也就是说，学校会同时根据你擅长的，和你喜欢的，综合起来看为你决定最优的选课方案。
“你成绩不是挺好？还需要担心这个？”
荀墨稍稍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我物理不太好，但是有点想选物理。”
程图看盯着她看了两秒，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要为了谢泽，硬选你不擅长的科目，就为了和他多上一节课？”
他脸上原本担忧的表情消失得干干净净，垂眸看着她，面色冷得可怕，“荀墨，你是不是因为头疼，把脑子也给疼坏了？”